第54章 心仪
卿卿一时间愣在那里, 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她觉得自己目前的脑子可能有些不大够用。
面前的少年现在做出的举动，明显超过了她所能预知到的范围。
小混蛋良心发现了, 决定喜欢她了么？
卿卿的脑子浑浑噩噩，她的唇瓣被辗转良久才放开。
窗外还下着雨, 卿卿在屋子里还能听得到滴滴答答的雨声，顾徵的身上还带着凉气。
卿卿抬眸, 望着他笑：“你怎么了？”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 他眸色暗沉, 仔细盯着卿卿, 仿佛要把她浑身看出个洞来，直到确认她完好无损。
“你……”
那句你还好吗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在卿卿知道他要问什么, 径直接过了他的话：“我没什么大碍, 倒是谢上神和白姑娘如何了？”
卿卿昏迷的这些天, 顾清抽空回了趟天界, 将事情上报给了天帝，也把谢星璇的精魄交了回去，总体的进展还算得上是顺利。
不过杜衡死了这件事, 死无对证，再加上如果谢星璇真的死了, 受益最大的是魔界, 因此就算表面上的嫌疑洗清了, 可实际上, 天帝还是对魔界有所忌惮。
这一点，卿卿没去思考，顾徵也不会主动同她讲。
夏石给他传的简讯, 他看到了，他知道现在卿卿身体衰弱，受到重创，该是他们这些蠢货动手扰乱魔界的时候，可他信里什么都没回。
其实……
他不该这样心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卿卿闭上眼睛，气若游丝的时候。
顾徵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锁灵镯会松动的这件事情，而是……
他自己最害怕认知到的那件事，他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在乎卿卿，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害怕她死。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本就身份不同，立场相悖，他从不后悔去算计她，不后悔在当时没有告诉她伏魔阵会害了她。
在那种时候，他只能那样做。
那是他们突破重围的唯一可能，可是如果可以……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希望是他自己代替卿卿进入伏魔阵。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或许，他也是倾慕她的。
少年声音轻叹，他努力将自己眸底的深色收敛，将面前少女的手腕扣住，唇瓣辗转在她的锁骨上，将她的手腕紧紧扣住。
“沈卿卿，你没有心。”
少女惊讶的睁大眼睛，她诧异于他竟然会叫她自己的名字。
顾徴这一回没有唤她沈绾盈，而是叫了她的名字，沈卿卿。
少年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他把声音中的压抑与痛苦都最大限度的收敛起来，企图让自己变得冷静，可是他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顾徴清楚的知晓，她从不在乎他喜欢谁，虽然口口声声的说倾慕于他，但是，她却总是拿白曦若来提。
她和他说，要他不喜欢白曦若，喜欢她一个人。
可是，如果真的同她说的一样，她又怎么会和他的兄长走得那么近？
“锁魂镯的事情，我可以都不计较，你喜欢我兄长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计较，但是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求求你，真的喜欢我一下呢？
这句话，最后卿卿还是没听到。
未尽的话语还是被顾徵吞回腹中。
——
齐国的皇宫里，人人都把他们几个供奉得几乎快要捧上天。
面对这样的追捧，卿卿明显有些不太适应。
她这几日一直深居简出，企图避免见人，但是谢云眠和谢星璇她还是要见的。
卿卿向系统要了能够暂时发现不了她受伤的药物，系统起初并不愿意给她，但是最终还是拗不过卿卿。
“宿主大人，你真的想好用这种药了吗？”
卿卿笑道：“我如果不用还能怎么样呢？要去徒增别人的负担吗？”
系统沉默良久，又想到主神的嘱托，最后它还是把药拿了出来。
“宿主大人——”
卿卿明明知道，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再强制性的食用这种药物，会加重她的身体负担。
“我都知道，但是既然我替沈绾盈接手了魔界，便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沈绾盈死了，那么只靠谢云眠，是没有办法服众的，夏石和陈达威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趁虚而入，然后企图把整个魔界都变成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方。
而卿卿，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如果她身体抱恙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无论是天界还是魔界都会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还有……
不知道顾徴会不会因为当时的事情而后悔。
小姑娘一手拿着针，一手绣着花，她的手指头都要扎破了，天气晴好，温暖而明媚的阳光就这样打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谢云眠一走进屋子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的呼吸都不由得放浅，卿卿的听力已经没有她从前法力鼎盛的时候那样好，以至于谢云眠和谢星璇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到。
等她转身的时候，看到谢云眠正在看着她手中的绣品。
卿卿笑容温婉而清浅，她道：“是表哥和战神大人来了。”
系统的崩人设惩罚她现在忽然不想管了，卿卿想，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开开心心的做一回她自己。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不怎么喜欢欠人情，如果她死了，卿卿想，在她临死之前，一定要把魔界好好的交给谢云眠才是。
还有，不是所有的魔界子民都是坏的。
卿卿想，要在自己有限的时间内教导他们做好事，也让那些想要做好人的魔摆脱被世人歧视的命运。
习惯了卿卿的刁蛮任性，她忽然一下子这么性情乖巧，倒是让人难以习惯，不过谢云眠还是很高兴。
他走近了些，轻声道：“尊上这些日子还好吗？”
卿卿想，其实她过的一点都不好，但是她不想让别人担心，她道：“我没什么不好的，表哥，你觉得会有人欺负到我头上吗？”
原本看到顾清欲言又止的模样，谢云眠担心的不得了，现在看到卿卿这副如往常一样有些刁蛮任性的模样，他放下心来。
可是他看到桌子上七七八八零落的针线和手帕，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盈盈，你还没放下他吗？”
这句话中的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卿卿将手抬起，嗤笑了一声道：“表哥，你猜呢？”
知道劝她没有效果，谢云眠只得摇摇头，而后道：“你呀，算了，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卿卿没有辩解，因为原身喜欢的是顾清。
但是这块手帕她却并不是绣给顾清的。
但只有谢星璇看着卿卿的模样，半晌没有说话。
卿卿在幻境里曾以韶光的样子，见过谢星璇之前的模样，对这位战神大人，卿卿是没什么恶感的，她见到谢星璇打量自己，起了身，开口道：“谢上神身体如何？”
面前的白袍青年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道：“承蒙沈姑娘关心，但可能要将养一段时间才好了，难道沈姑娘不是吗？”
谢星璇的言外之意，卿卿听的出来。
卿卿想，或许当时在幻境之中发生了什么，谢星璇也并非全然不知情，他现在用这种试探的话语同自己讲话的事情，卿卿心下便已经明白了几分。
她眸色淡然，恍若不觉，少女身上还带着清浅的茉莉香，她的手指头上都绣出了血，虽然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但她局促不安的的把手藏在身后，以谢星璇的阅历，还是多少看得出来，她受了重创。
屋子里光影晃动，窗外的竹影投射下来斑驳的光影遮掩了少女姣好的面容。
她睫毛微颤，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开口道：“表哥，你先出去，我和谢上神恐怕有些事情要谈。”
谢云眠没想太多，他知道谢星璇的品性，因此点点头道：“你们先聊，有什么事叫我。”
“表哥——”
在谢云眠一只脚踏出屋子之时，卿卿叫住了他。
她道：“我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东西和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卿卿这句话没头也没尾，只是谢云眠想去追问的时候，她却不做声了。
她极力洋溢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没什么，我老是一会儿一个不一样的想法，你不都习惯了吗？”
房门被猛地合上，直到确认谢云眠已经走远，卿卿才如释重负的开口道：“上神方才想说什么？”
“沈姑娘，我没听过，过了伏魔阵却没有任何抵抗的魔，能完好无损的全身而退。”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卿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道：“上神都知道。”
谢云眠尽管只有一缕精魄在幻境之中，但他也并非全然没有察觉，他虽然不知道卿卿的情况，却也清楚的明白这种伏魔阵的图样和纹饰会对魔有多大的伤害。
瑾瑜那孩子，以沈绾盈做诱饵的动机他完全清楚。
只是……就连谢星璇也完全想不到，卿卿会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一个百姓。
她明明有机会早点摆脱伏魔阵，以她的法力，也完全没必要耗尽心血到这种地步。
只是，她给顾徴疗伤强行动用霜雪盏，再加上伏魔阵她没有做任何抵抗，想来情况就不会太好，可是她现在却是这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
“你当时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谢星璇这句话的意思，卿卿一清二楚，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她永远无法真的恣意潇洒，活成一个罔顾苍生的魔。
“谢上神，不知道你是否觉得我这句话可笑，可是我，没有办法去伤害他们。”
这句话说完，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谢星璇点头，随即沉默不语，更多的，他没有继续往下问了。
谢星璇清楚，这句话已经是卿卿给他最大限度的答复了。
聪慧如他，该知道的也都清楚了，他道：“我能理解你。”
谢星璇当初能理解韶光，现在也能理解卿卿，他见到卿卿，就想的起当初的韶光，他愿意相信她。
只是……
谢星璇知道他不必说太多，但他思索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沈姑娘，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好。”
一切都在不言中。
谢星璇将门推开，看到房门前站立的少年，愣了一下，而后道：“瑾瑜——”
卿卿想，好在刚才谢星璇同她没有把话讲的太深，讲得太深，就会露馅。
少年点头，同谢星璇开口道：“谢上神好。”
他幼时同谢星璇学习，谢星璇也了解他的性格，他想做什么，谢星璇都清楚，神界想拿下魔界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
顾徴想要取代顾清成为下一任天界的继承者，就必须拿下魔界。
最开始，顾徴选择去魔界成为沈绾盈的阶下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要做探子留在魔界。
谢星璇什么都知道，他也希望卿卿的存在能让顾徴放下那份执念。
但神族等不了他，天界等不了他去喜欢一个人，魔界始终是天界的心腹大患。
只有拿下魔界的势力，顾徴才能拿下天界的支持。
谢星璇什么都没说，他抬头看了一眼顾徴，叹了口气，他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卿卿和顾徴。
和谢星璇还有谢云眠聊了一段时间，天色已经昏暗，月亮都要升了上来，卿卿见到顾徴进来，笑了笑道：“你怎么终于舍得来找我了？不去照顾公主了吗？”
少年顿了顿，而后道：“我只是有事去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白曦若醒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在黏着他，顾徴没办法拒绝，按照谢星璇的解释来说，是因为白曦若的神魂是他救的，所以会和他更为亲近。
顾徴心里是想拒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拒绝。
他难得同卿卿这样认真的解释，卿卿笑了笑，没说话，她拿起桌子上的手帕，郑重其事的交给面前的少年：“并蒂莲我绣好了，这回你能看出来是并蒂莲吗？”
手帕上绣出来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少年无意之中往桌子上一扫，许多绣坏了的手帕，几经辗转，才绣出这样一个成品。
他刚想认真打量，就被面前的少女捂住了眼睛道：“不许看。”
卿卿觉得他又会嘲笑她。
可是少年这次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她，任由她的手掌覆盖上自己的眼睛，遮掩了自己的全部视线，就像浩渺的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一样。
他冰凉的眼睛能感受到少女灼热的体温。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道：“好，不看。”
卿卿这才放心的把手拿下来，而后她抬起头，少女的眸子在月色下，竟比月色还要耀人几分，她道：“瑾瑜，你上次是不是说，不许我死，所以，你是不是心仪我啊？”
少年伸出去夺她手帕的手就那样僵硬的伸在半空中。
良久，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卿卿听得到自己跳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道：“你怎么不说话啦？”
就在卿卿以为听不到面前人的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听到面前少年声音沙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认命一般的合上了双眸，开口道：“是，我心仪你。”
他的手抓住了卿卿的手，声音放低，贴近她的耳朵道：“卿卿，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等到回去，我们成婚好不好？”
以及，答应他，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相信他，也请原谅他，但这句话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卿卿一下子愣在那里，她抬起头道：“你说什么？”
他是真的想娶她，想要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不想再要她的目光聚焦在别人身上。
“……”这样的情话，顾徴从没说过，他转过身，不看卿卿，没再继续往下说。
倒是卿卿落落大方，她笑了笑道：“瑾瑜，我送你个礼物吧。”
她将少年的手捉过来，轻声念出咒语，银白色的光辉从少年的手腕处发散出来。
卿卿将锁魂镯的禁制解开了。
她一早就想这么做了。
因为如果不解开，等到她身体再差一些，锁魂镯还是会把她的身体状况出卖的一干二净。
顾徴看着她，又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那只手，锁魂镯已经消失了，但他却没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反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没听到她的答复，转身要走，他不敢往下问了。
只是就在少年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后的少女拉住。
她声音还带着笑意，少女巧笑倩兮的看着他道：“瑾瑜，求婚可不是这么求的。不过……”
顾徴的心忽然就紧张起来，他的心仿佛被悬在空中，不敢去听她接下来的答案。
只是少女神采飞扬，顾徴没有转身，却被卿卿强行按住转过身。
卿卿身上清浅的茉莉香萦绕着他，少年身体僵硬，扭过头去，没有看她。
顾徵竭力让自己的神情恢复往日的冷冽，他准备好说辞想为自己挽回面子，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要卿卿当作没听到。
忽然听到少女清浅而又好听的声音。
月色下，少女身着轻纱，踮起脚尖，将手帕塞到他怀中。
她道：“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想到会写这么多，要死了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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