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疑惑
少年昏迷了多时, 眸子最终还是睁开来。
顾徵抬眸，便望见晶莹剔透的霜雪盏从空中跌落下来，又重新消失不见。
他看到卿卿手掌心里的伤疤, 还未完全愈合，淡淡的泛着血迹。
顾徵不想欠卿卿的人情，他喉头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止住了。
面前的少女睡着的模样很安详, 顾徵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脸。
他知道, 卿卿又一次救了他。
少年声音沙哑, 似乎带着一点不自信和游移, 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一次救了我？”
霜雪盏散发出的光不会骗人, 顾徵将手缩成拳头。
他说不清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他手指最终还是抚摸上了少女的脸。
她的肌肤很柔软，像上好的绸缎，让他摸上了就不想离开。
等他恍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少年猛地把手抽了出来。
他不禁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一个问题, 卿卿到底图他什么呢,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去要吗？
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面前的少女明明是一个魔，他一向憎恶自己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一切。
可是如今，他对着这个魔, 居然听到了久违地震如擂鼓的心跳声。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样的跳动经久不息。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那个决定是否正确。
现在的他，居然因为贪恋这一点虚伪的温暖而开始犹豫是否要实行自己最初的计划。
顾徵觉得一切全都变得乱了，他的呼吸乱了，心跳乱了，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魔界的那两个魔要去携手一起把卿卿置之死地的决定。爱这种东西，韶光不曾教过他。
他的出生是因爱开始。
却没有一处让他真的感觉到自己被爱过。
顾徵清楚的知晓魔的本性都是虚伪异常, 但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像他的母亲一样卑微的求着那一点虚假的爱意，而他从前又是对这个最憎恶不过。他的人生里，一直在极力避免着喜欢这两个字给他带来的干扰。
即便他会对白曦若特殊。
他也清楚地知道，那种莫名的出于本能的渴求，或许和卿卿所说的喜欢与爱不甚相同。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他所要利用她做诱饵的事情——
根本不可能告诉她具体内容，只有瞒着她，折磨她，才能够看清剖开血粼粼的现实后，她到底还会不会仍然像她表面上所展现出这样的宽容，善良。
少年的眼神有些困惑，而后又变成了一种打量。
人性本恶，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魔而已，如何能这样善良呢？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必杜衡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设局让他们两个一起进入，他或许只是想看着卿卿疯狂地，压抑的，被摄取心魄的模样，在她内心的妄念达到顶峰之时再去吸取她的魂力。
顾徵轻轻地把眼睛闭上，而后又将脑袋靠在卿卿的身边。
他想，他绝对不能够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导致自己满盘皆输。
——
卿卿第二天早上是被鸡鸣声唤醒的。
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转头就碰上了正躺在她身侧少年陡然放大的俊秀脸庞。卿卿尚有些神识恍惚，她身体还未恢复完全，胸口淤堵的淤血还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昨夜大抵真的是太累了，都没注意到顾徵躺在了她身边的这回事。
卿卿起身，用双手撑着床爬了起来，她伸出手想去试探狗儿子是否醒了过来。
只是卿卿的手才刚刚伸过去，却见到面前的少年猛得睁开眼。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的如此之近，近的让卿卿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少女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结巴，她默了默，把手背到身后，而后开口道:“我刚才才不是想碰你呢，我只不过是想看一看你好没好。”
顾徵敛眸，他开口道:“昨夜你太累了。就睡了过去，我醒的比你早。”
卿卿当然知道自己是太累了这回事儿，她摆摆手状若无事的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时间太长了，在幻境里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
她只字不提昨夜发生的事，卿卿向来都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总不能因为自己救了别人，就把这件事当成邀功的手段。
顾徵眸色深沉，他昨夜看到了霜雪盏，大概猜的出事情是怎样的一个经过。但他没想到卿卿会绝口不提不提之前的事。
他身上变得轻快，已经没有了昨日那样煎熬得死去活来的痛，尽管不知晓卿卿昨夜是如何做的。
却也明白，在幻境之中强行突破束缚给他疗伤要比平时更耗费卿卿的灵力。
少年点头，他沉声道:“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发现自己已经是无话可说。
卿卿也没有太在意这个，毕竟他们两个人最近一直都是这种诡异莫测的状态。
但顾徵的声音略微有些不太对劲，她还想开口去询问一些什么。
正在此时，门悄然被打开。
白芷走了进来。
想到白天还要去村子里调查一些事情，卿卿就暂时放弃了去询问顾徵一些事情的看法，毕竟他们在路上还可以慢慢聊，至于她的身体，总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白芷道：“我带你们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今日一早，我已经把二位的消息告知了村长。还有沈姑娘昨日曾托我询问你那位道长朋友的事，村长告诉我，他的确有见过那位道长。”
果不其然，卿卿就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猜错。
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强行镇定起来，开口道：“林夫人可否带我们去见见村长，了解一下详细情况？还有，杜庄主的人今日来了没有？”
卿卿还想问问慕灵的事，直觉告诉她，事情总没这么简单，她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在这里，想要接近迷雾的中心，还需要很大的努力。
“来了，至于那位道长的情况，我想你们和村长谈谈可能会更好。”
林若说有一个道长哥哥舍命救了她，通过她的描述，卿卿也不难猜出是安歌，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安歌凶多吉少，但根据霜雪盏对他追踪的情况来看，安歌至少现在没有死。
但他和谢星璇的魂灯一样，忽明忽暗，已经接近于无。
卿卿想，如果再不努力把这个幻境结束掉，很可能就没办法把谢星璇的精魄营救出来了。
她点点头道;“好，那就有劳林夫人了。”
狗儿子今天难得的没有抬杠，卿卿想或许是他和她一样身体虚弱导致地神魂不稳的后遗症，只要他不抬杠，做什么都行。
跟着白芷的指引，卿卿和顾徵很快就找到了村长的住所。
破阵这回事，需要精心的准备，他们两个现在灵力被幻境束缚的人要想破阵，就需要更大的努力才是。
村子里白日要比傍晚好一些，不过虽然好一些，可实际上还是荒凉得很，卿卿迈上青石板的台阶，跟在白芷身后，看她扣响了古朴的木板门，门轻轻扣了三声，随即应声而开。
卿卿看门打开，抬眼向门内打量了一下，开门的是一位长者，约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在古代，六十已经算是年纪很大的老人了，村长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看起来身体很不好。
她鞠了个躬，有礼貌的开口道：“村长好。”
这句话刚刚说完，卿卿就听到身后的少年开口道：“他这是被法阵夺取生命力的征兆。”
这是一路上，顾徵同她讲的第一句话。
不过这句话刚讲完，他就没再说话了。
村长热情的将卿卿同顾徵迎进门去。
对于村长表现得太过热情希望卿卿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这件事，她也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和顾徵本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但既然村里的人对他们怀有这样大的热忱，卿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
“昨日听白芷说你们两个深夜至此，且救了小若，今早清点人数，发现昨夜村子里一个人也没失踪，想必是二位到来所至，在这里，谢过二位了。”
卿卿刚将杯子里的大麦茶喝进去，就看到年迈的村长向他们结结实实的鞠了一躬，卿卿连忙将茶杯放了下来，去伸手搀扶村长，开口道：“这是哪里的话，除魔卫道本就是修仙者该做的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她总不能把自己是个魔的事捅出去，这一路上，卿卿清楚地看得出来，凡人对于魔物的恐惧与厌恶，借修仙者的名义去做一些事恐怕是对目前而言，最合适不过的一种选择。
顾徵低声嗤笑，这声音只有卿卿听得到。
村长耳朵不太好使，顾徵又坐得离卿卿很近，她听到身侧的少年这样开口道：“尊上所谓的除魔卫道，可包括你自己？”
她恶狠狠地踩了一脚狗儿子。
“哎，多谢二位。”村长叹了口气：“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村子里来了不少修士，可他们几乎都无一例外的在夜晚斗不过那些吃人的怪物。每到夜里，我们村子里就会有人失踪，这已经持续很久了，二位既然有本事能够在昨夜到来之时，让村子里无一人伤亡，想必应该也有办法帮助我们摆脱这样的宿命。”
“我们两个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请村长放心，另外，听林夫人说，村长您曾见过我和我未婚夫君寻找的那位道友，您能和我们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吗？”卿卿只能说竭尽全力，不敢说一定能行，但即便如此，有了这样的保证还是让村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安道长，的确是见过的，他就在二位来的前一天也到了我们村庄。说来奇怪，你们几个人来的时候都是正值傍晚，还几乎是一个时间，我都觉得太过巧合。 ”村长这句话说完，卿卿就懂了几分。
她想起在来之前和慕灵有询问过关于安歌的行踪，当时慕灵的眼神有些奇怪，而后顾左右而言它，再加上近几日她也没有见过安歌，想必他应该是在他们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杜衡那里。
只是——
卿卿还是想不明白，慕灵眼底偶尔会流露出对安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更多的时候，她虽然面上什么也没显示出来，却会对安歌表现出极其厌恶的情绪，可是安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到底是为什么，慕灵会这样呢？
现在听村长这样说，卿卿几乎有理由怀疑，安歌被引到这里来，也和慕灵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谢星璇的精魄在安歌身上，而杜衡同慕灵都想要安歌的精魄，所以慕灵才会故意这样。
可——
卿卿自认为自己的直觉不会骗人，慕灵至少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幻境里的气息还是纯洁的，那么慕灵应该没有对安歌动过手才是。
“那——”卿卿的声音略微顿了顿，紧接着开口道：“村长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还有就是，村长有没有见过杜庄主未婚妻慕灵小姐？”
她这句话刚刚问出口，就听到村长这样回答她：“好像应该是见过的，我记性不大好，她昨日应该也是和你们同一时间来的。我最后一日见到安道长，应该是昨天白天。安道长说要去看一看村子妖魔潜伏的情况，昨日他去了村子附近，我们便再也没见到他。”
“好，我们知晓了，村长先不必害怕，我同我未婚夫君也要去周边看一下情况，布置好了如何去破解，就会告诉你们，请不必太过担心，这几日，我们会努力地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村长听到卿卿这句话，差点感动到要当场给她跪下。
要知道这么多日子以来，来了很多能人修士，都从未有一日能够让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失踪。
卿卿摆手，在村长没双膝跪地之前先把他胳膊给架了起来，开口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个大礼我们两个受之有愧。更何况，你如果要谢，该谢我身边的那位公子才对。”
毕竟昨日保护了整个村落安全的是顾徵的血咒，而和她毫无关系。
这点道理，卿卿还是明白的。
后面又详细聊了聊关于她想了解事情的大体情况，卿卿便告别了村长。
出门的路上，卿卿同顾徵开始聊起来之前的事情，小姑娘托着腮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你说为什么慕灵一提起你就那么害怕呢？”
“哦？”
顾徵脚步顿住，他知道卿卿是在同他说话。
他嗤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魅妖做贼心虚吧？”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卿卿瞪了他一眼：“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信息？”
少年没说话，却想起，在路上，他曾见魅妖双眼失了焦距的拿起刀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以为慕灵要杀的人是卿卿，就挡了下来，等到他把刀打掉，才发现魅妖不知道自己手中拿了刀，慕灵那副委屈的模样看起来同真的一样，她还以为自己要杀她。
但拿刀的人却不是他，正是魅妖自己。细细想来，那个时候魅妖的表现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但是会选择编织梦境引他们入网的魅妖，怎么可能是善类？顾徵从不相信魅妖是善类。
不过也正因如此，魅妖才会格外的害怕他。
可是——
顾徵忽然有些头疼，他最开始也是迫切的希望卿卿死的，但是为什么又会选择挡下那把刀呢？
作者有话要说： qaq断更一时爽，更新火葬场感谢在2021-04-20 22:12:05~2021-04-21 20:1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愤怒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