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恩佐带着大部分的手下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侍从处理杜乔的尸体。卡米洛在被人带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杜乔的尾巴，明明应该是处在无意识的昏迷当中，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能攥得那么紧，那些侍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卡米洛的手指掰开拿出了那截虎尾。
两人拖着杜乔的尸体往树林深处走去，杜乔的身形有些大，他们两个拖着的时候颇有些费力，杜乔的伤口还在流血，留下了一路的蜿蜒血迹。
“啧，这么好的虎皮就这么浪费了，如果没有那个伤口肯定能卖个高价吧。”
“有伤口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是在肚子上，皮毛也没破坏多少，况且这还是白虎，本来就稀有，那么一点儿小口子不会影响什么的。”
“那你的意思是……”
“带刀了吗？”
另一个侍从闻言开始在自己身上寻摸，他从怀里摸出来一把匕首递了过去，“你真的要剥皮？”
“怎么？怕了？不就是只兽人嘛，还是死了的，没人会在意的。到时候卖了虎皮拿到的钱，我们两个五五分。”说完侍从抬手就要将匕首往杜乔心口刺，还没等他扎进去，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两人下了一个激灵。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齐齐转身看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袍，兜帽压得低低的人，看身形不像是之前的那个巫师，有点儿像是一个女人。
“我们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手拿匕首的侍从冷冷的说道，“倒是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恩佐亲王只是让你们埋了他，可没让你们扒了他的皮，你们这么做若是被他知道了，你觉得你们会有好果子吃吗？”黑衣人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也能听出来她确实是一个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侍从有些慌了，拿匕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我是什么人重要吗？你如果不想被责罚的话，那就乖乖地把他给好好埋葬，然后离开这里，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
“……”两名侍从对视了一眼没说话，拿匕首的那个将匕首扔在了地上，转而开始认真地挖着坑。
黑衣人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从黑袍下面伸出了手，朝着那俩人挖坑的地方轻轻一挥，那里瞬间就被炸开了一个两米多长的洞，“扔进去。”
那两人被这突然一下吓了一跳，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他们抬着杜乔的尸体扔进了黑衣人炸出来的那个坑里，随后黑衣人又让他们让开抬手将那坑填平。
“走吧。”
黑衣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卡米洛是在复活仪式后的第三天醒来的。
躺在床上，睁开眼后的卡米洛呆愣愣地看着黑色的用银丝线绣着花纹的帷幔顶，他的脑袋现在还处在一片混沌当中，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伯爵，您醒了！”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卡米洛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恩佐家的那位管家苍老的面容。
“我这就去告诉亲王，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卡米洛转动着眼珠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消化了管家的话，他在管家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叫住了他：“等下……”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恐怖又诡异。
“您有什么吩咐么？”管家问道。
“我……我还活着？”卡米洛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的大脑还不灵光，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只能是用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词来提出疑问。
“是的，您还活着。”
“为什么？”卡米洛的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为什么我还活着？”
“因为您的兽人奴隶，他将自己的兽晶石献给了您。”管家诚实地说道。
“兽人……奴隶？”卡米洛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一头白色的长发，一双淡蓝色的眼眸，会对着他笑着叫“主人”，说话时还会露出虎牙，那个人是杜乔！是他唯一所珍视的杜乔！
杜乔把兽晶石给了自己，也就是说，“杜乔死了？”
管家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卡米洛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救我？”
原本就混沌的脑子此时更是什么都没有了，卡米洛颓然地躺在床上，转过头不再看向管家的位置，而是看着头顶黑色的帷幔，上面银色的丝线在卡米洛眼中逐渐组成了一张人脸，是杜乔。
他像是魔怔了一样，伸出手去试图触摸帷幔顶上的那张脸，但他的手刚伸出去，那脸便消失不见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直到胳膊开始酸麻，卡米洛才重重地将它放下。
卡米洛的脑袋愈发昏涨，杜乔的兽晶石还在尝试与他的心脏融合，两者间发生的排异反应让卡米洛浑身不适，连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但他还是强撑着让自己从床上起来，酿酿跄跄地往门外走，边走边低声嘟囔着，“我得去找他，他一定在担心我。”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卡米洛便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一幕恰好被开门进来的管家和恩佐看到了。
管家趁刚刚卡米洛发呆的时候去把他醒来的消息告诉了恩佐，所以他们两个才会一同出现在门口。
“伯爵，您这是要去哪儿啊？”管家连忙上前将卡米洛扶起来。
卡米洛借着管家的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我要去找他。”
“这……您要找谁？”管家边问边抬头看了恩佐一眼。
恩佐蹲下身对着面前的卡米洛说道：“它已经死了。”
卡米洛闻言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的一双手像是灰白色的枯枝紧紧地抓着恩佐不肯松开。
“为什么！”卡米洛咬牙切齿地低吼出了这句话，沙哑的嗓子让他的发音不甚清晰，更为他此时添了几分悲凉感，“我不是说过要你照顾好他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为我死！”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恩佐淡淡地说道，语气有些冷漠。
“他自己的选择？”卡米洛冷笑了一声，随后不再说话。
恩佐看着他，慢慢地将那双紧抓着自己的手拿了下来，“卡米洛，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也免得白费了你那个奴隶的一番心意。”
“呵，好好活着。”卡米洛苦笑一声，“恩佐，你知道我的灵魂在地狱里飘荡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什么？”
“天堂”
说完，卡米洛低声笑了起来。
笑够了，卡米洛又问了一句：“他在哪儿？”
“已经死了。”
“我问你，他在哪儿？！”卡米洛面容狰狞地瞪着恩佐，声音也陡然提高了不少。
恩佐叹了口气对一旁的管家说道：“去找那两个埋尸的随从来，带伯爵过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恩佐从管家手里接过卡米洛，支撑着他让他不要倒下。
……
卡米洛跟着那两个随从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雪还在下，寒风夹杂着雪花刺向卡米洛苍白的脸颊，很冰，很疼，但卡米洛感受不到，现在他的左胸处有一个地方要比寒风刺到脸上时的感觉还要痛。
“就是这里了，当时我们两个就是把它埋在了这里。”随从指着一处鼓起来的雪包说道。
卡米洛看了一眼，随后沉默着走上前跪在雪地上徒手挖了起来。
体内的排异反应越发的眼中，卡米洛的身形也渐渐变得不稳，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早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他挖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朝自己的手哈口气，白皙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微微一弯就是刺骨的疼。
挖完一层雪之后又挖一层，雪的下面依旧是雪，好像没有尽头，但卡米洛并没有被吓到，他也不想放弃。
那两名随从见状也走上前来帮着卡米洛挖，三人挖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雪下面的土色。
卡米洛微微颤抖着手去触摸着那片早就被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很冷，很冰，这不是属于杜乔的体温。
“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侍从见卡米洛试图徒手去挖开那些被冻得硬邦邦的土时慌了神儿，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想到卡米洛会来刨尸体，什么工具都没有带，现在土被冻得这么硬，要是用手挖的话，就算是手都磨没了，都不一定能挖得到。
卡米洛没有理他们，只是一个劲儿地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去挖着那些土，哪怕他的指尖已经被磨破开始冒血他也置之不理，手边的雪被染成了红色，带着血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融化下去。
侍从们恳求他停手的劝阻声也被卡米洛隔绝在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见，他只想要把杜乔救出来，地下太暗太黑也太冷了。
“你们在做什么？”大雪中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嗒嗒的马蹄声，两名侍从抬头看去，茫茫大雪中，他们看到了一匹棕色的骏马，骏马身上驮着的是上次的那名黑衣女子。
依旧是一身漆黑的衣服，大大的兜帽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两名侍从是根绝她的声音和身形辨认出来的。
“伯爵他、他想把那只兽人的尸体给挖出来。”侍从皱着眉头表情颇为为难地说道。
黑衣女子闻言驾马走到卡米洛身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那两名侍从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可是……”侍从看着卡米洛，他们现在虽然对黑衣女子的身份不再怀疑，但却也怕如果卡米洛出了什么事，恩佐会怪罪到他们身上。
“放心，是亲王叫我过来的。”黑衣女子说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呢，跟你们没有关系。”
侍从闻言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离开了。茫茫大雪中只剩下了黑衣女子和卡米洛。
卡米洛还在坚持不懈地挖着。
黑衣女子从马上下来走到卡米洛的身边，随后蹲在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挖他出来？”黑衣女子问道。
“……”卡米洛没有回应。
黑衣女子也不恼，只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挖他出来？”
这一次，卡米洛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双手哈了一口气，然后使劲地揉搓着，“因为我冷。”
“什么？”黑衣女子不解。
“因为我冷，他需要为我取暖。他是我的奴隶，该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