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监狱长将卡米洛送到监狱大门处便回到了他自己的岗位上。
今天的天气还算得上是晴朗，太阳就挂在天上，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卡米洛想起来自己刚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天，似乎是下雪来着，呼吸时产生的雾气飘飘散散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站在大门口裹紧了身上为数不多的衣物，寒风无视太阳的存在肆意地凌虐着这座城市。
寒冷带给卡米洛的除了体温从身体内消失的那种剥离感，还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感。
这才刚出来，卡米洛居然开始怀念起杜乔的怀抱了。
总是这么想着可不行，万一日后舍不得离开了可怎么好，卡米洛心想。
站了一会儿他便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皮靴踩在还未被践踏过的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上显得有些刺耳。
到了家门口，卡米洛还未等推门进去，就感受到了门后传来的肃杀之气，不用想也知道这门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将手放在大门把手上，卡米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卡米洛就看到巴多里奥正站在那面曾经放着龙眼的墙边，龙眼已经被巴多里奥踩烂了，现在就只留下了一面有着凹坑的光秃秃的墙壁。
在巴多里奥手里的是他常用的那条皮鞭。
“跪下！”巴多里奥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在大厅里引起了阵阵回声。
卡米洛闻言跪在了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巴多里奥的惩罚。
巴多里奥拿着皮鞭一步一步地朝着卡米洛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落在地毯上的脚步声都是沉重的，一下一下地砸在卡米洛的心上。
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卡米洛这些年来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当那鞭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卡米洛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刺激得缩了一下肩膀，鞭子带起来的风从卡米洛的领口灌进去，真冷。
巴多里奥见卡米洛居然有瑟缩的动作，更是加重了手上抽打的力道，每一鞭都恨不得将卡米洛的皮肉给带下来。
那鞭子是巴多里奥用龙皮制成的，每次他用它抽打卡米洛的时候，卡米洛仿佛都能在内心深处听到那些龙的哀鸣，它们在咆哮着、哀嚎着，想要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离开。
但卡米洛有时候又觉得，那些声音似乎并不是那些龙的声音，而是他自己的，想要离开的，想要逃离的，不是那些已经死去的龙，而是现在还活着的他自己。
后背已经有血渗出来了，原本完整的衣物也成了破布一块，一道道鞭伤如沟壑般纵横在卡米洛的后背上，皮开肉绽。
渐渐的，卡米洛的嘴角有血渗了出来，可巴多里奥还是没有停止他手中的动作，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愈发清晰。
直到卡米洛眼前一黑瘫倒在地，巴多里奥也并未立刻收手，而是在又抽了卡米洛几鞭子，确认人确实已经昏过去之后才将手中的鞭子往旁边一甩，一串血珠顺势被甩到了红色的波斯毯上，很快便全部渗了下去。
“贝尼托，把人带下去。”
一直站在角落里目睹了巴多里奥整个施刑过程的贝尼托闻言走到了卡米洛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卡米洛搀扶起来，准备带他回房间。
巴多里奥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冷冷地问道：“龙血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老爷。”贝尼托恭敬地回答。
“让他喝下去！”
“是。”
巴多里奥走了，带着那条沾满了卡米洛鲜血的鞭子。
贝尼托在巴多里奥走后将卡米洛带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把人安置在床上之后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贝尼托又重新折返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盛放着龙血的玻璃瓶。
卡米洛还在昏迷中，贝尼托慢慢地将卡米洛扶起来，把手里的龙血一点一点喂给了他。
喂完之后，他又帮卡米洛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将他安置好后才敢离开。
卡米洛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的，醒来之后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好了，伤口愈合速度这么快，一半要归功于龙血的作用。
“少爷，您醒了。”贝尼托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食物，他计算着卡米洛差不多也该醒了。
卡米洛揉着太阳穴，闷闷地“嗯”了一声。
“您睡了整整一天了，醒了就吃点儿东西吧。”贝尼托将食物放在了桌上，然后上前想要扶卡米洛起来。
“不了，我现在还没胃口。”卡米洛摆摆手，“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关于杀死吉安伯爵一家的那个凶手，他们准备要怎么处置他？”
“今天上午城里贴出了皇榜，上面说要在七天后处决那只兽人。”
“七天……”卡米洛皱起了眉头，随后他又问贝尼托，“伯爵那边有说过要什么时候重开祭坛吗？”
“下个月的十五号。”
卡米洛闻言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些，“十五号，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随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吩咐道：“帮我安排一下马车，去卢多维科家。”
“卢多维科侯爵府上？”贝尼托有些不明白，卡米洛平时跟这位侯爵也没什么交集啊，怎么突然要去他家了。
“对，就是那位卢多维科侯爵。”
“少爷去侯爵府上是要做什么？”贝尼托算是巴多里奥安排监视卡米洛的人，所以卡米洛的任何动作他都需要了解清楚。
“救人。”卡米洛冷冷地说道。
贝尼托还想再问，不过看卡米洛那个样子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也就没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帮卡米洛去准备马车去了。
最后贝尼托是跟着卡米洛一起到了卢多维科的家门前。既然卡米洛不想告诉他自己要救谁，那贝尼托只能是跟着他来看能不能听到些消息了。
被卢多维科家的管家带进门的时候，卡米洛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贝尼托。
贝尼托弯着腰低着头，一副恭敬又卑微的模样。
跟着卢多维科的管家到了接待室，卡米洛坐在那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一个有着一头咖啡色过耳短发，穿着华丽的俊朗男人不急不慢地开门走了进来。
卢多维科一双淡紫色的眼眸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打量着端坐在那里的卡米洛，直到在卡米洛面前坐下，他才停止了他的观察行为。
“卡米洛？倒还真是稀客，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卢多维科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微微抬起的下巴让他看向卡米洛的视线呈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半眯的双眼从中泄露出来的是一种极为鄙夷的神情，似乎是在怨卡米洛的突然到来打扰到了他。
“想送钱给你。”卡米洛淡淡地开口说道。
“哦？送钱给我？”卢多维科微微睁了下眼，表示出自己对卡米洛这个话题的兴趣。
“对，不仅有钱，还有地，还有奴隶，只要您想要，我都可以让您得到。”
“会有这么好的事？”卢多维科倾身向前看着卡米洛，目光中满是怀疑，“你送我这么多东西，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只要一个人。”卡米洛说道。
“什么人？”
“七日后要被处决的那只兽人。”
卢多维科闻言又重新仰靠在了沙发上，摆出了之前那副瞧不上人的模样，“你凭什么断定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您如果不帮我的话，就拿不到那些土地和奴隶。”
“可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不缺，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卢多维科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如果我再加一样金龙血呢？”卡米洛依旧语气淡淡，但卢多维科却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一下子来了精神。
一直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充当人形摆件的贝尼托闻言也忍不住轻声开口试图劝阻他：“少爷……”
贝尼托话还没说完，卡米洛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闭嘴。
见卡米洛如此，贝尼托只好乖乖闭上嘴巴，心里思量着待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巴多里奥交代这件事。
“金龙血？你莫不是在说笑吧。”卢多维科很显然并不相信卡米洛的话。
要知道金龙可是世间少有，即便是巴多里奥这种世间无人能及的顶级猎龙人，卢多维科都未曾听说过他猎得过一只金龙，他卡米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公子哥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金龙血。
“我还没那个胆子敢欺骗侯爵。”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骗我。”卢多维科试图从卡米洛脸上找出一丝他欺骗自己时心虚的表情，但并没有。
“若我当真欺骗侯爵，侯爵大可以要了我这条命。”
卢多维科闻言没有立即接话，他盯着卡米洛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除了龙血，那些土地和奴隶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吉安伯爵的遗物。”
“你的意思是要我逼皇室将他们收归的吉安的遗产倾数吐出？”
“是。”卡米洛点头。
吉安伯爵因为家中无一人生还，所以他的遗产理应收归皇室所有，现在卡米洛却拿这个来做交易，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卢多维科集结一帮皇室贵族去给皇室施压，让他们放出吉安的遗产，分配给这些贵族所有。
这样杜乔作为吉安曾经的奴隶，也理应在分配的范围内，就算现在他是戴罪之身只要卢多维科肯开口，皇帝那边迫于压力也一定会放人，那时卡米洛便能光明正大地将杜乔带回家。
为了一个兽人做到这种地步，卡米洛都有些怀疑到底值不值了。
卢多维科没有接话，他盯着卡米洛看了一会儿，随后摆手让管家送客。
卡米洛倒也不急着让卢多维科表态，跟着管家就走出了大门外。
他知道，卢多维科一定会帮他这个忙的，就算不是为了那些什么土地奴隶，为了金龙血，卢多维科也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的。
回去的路上，贝尼托一副有话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样子。卡米洛见状率先打破了僵局：“贝尼托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贝尼托闻言也不再多做犹豫，而是直接开口问道：“少爷，这金龙血您若是擅自给了别人，老爷他怕是要生气的。”
“他平时生气的时候还少吗？”卡米洛冷哼一声，“大不了再抽我一顿鞭子，这种程度的惩罚我也不是受过一次两次了。再怎么样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
“何况他也不会杀了我，杀了我，他去哪里找这么好用的诱饵。”
“少爷……”贝尼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卡米洛转头看着贝尼托，目光中少有的有了一丝乞求，“贝尼托，我知道伯爵要你时刻监视着我，方便他掌握我的一举一动，只是这一次，我想求你，能不能在我救出杜乔来之后再将我来找过卢多维科并且跟他做过交易的事情告诉他？只有这一次就好。”
贝尼托看着卡米洛，他缓缓点头点了点头，答应了卡米洛的请求，只是一只兽人而已，如果能让卡米洛好过些，只是迟一点让巴多里奥知道而已，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