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谋划副巡检（二）
宴客堂敞亮奢华，中央紫檀四方桌边正坐着一个中年人。
此人丰神俊朗，姿态端正，神色威严，应该就是本县的积年老官，县尉大人段仲佑。
张良看着此人，心中不禁暗赞，没想到一个县尉居然就有如此风姿。
门阀传承多年，所娶妻妾无不相貌才情俱佳，代代繁衍下来，大概都是良品。
老年管事在门口止步，弯腰低声禀报：“老爷，说是能够医治五小姐的人就是他。”
段仲佑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老年管事就快步离开，看向张良。
张良拱手作揖：“请问大人，小人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段仲佑淡声回应。
“多谢大人。”张良轻步走入，来到段仲佑面前站着，拿出一个瓷瓶，轻轻地放在段仲佑的面前，“大人，这是小人在海上机缘巧遇，得到一个游方老道的青睐，赐下的定神丹……”
他的话没有说完，原本神情非常淡定，甚至冷漠的段仲佑马上就一脸惊喜之色，睁大双眼盯着那个瓷瓶，急声问张良：“这里面真的是上品灵药定神丹？”
“那位游方老道是这么说的，小人没有见识，分辨不出真假。”
张良虽有信心，但也不能把话说满。
段仲佑拿过瓷瓶，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颗灵丹倒在手心，细细地看，凑近了去闻，好一会后才点点头：“可能是真的，我也希望是真的。”
随即定了定神，双目一凝，问张良：“说吧，你一介平民，甘冒奇险，拿如此珍贵灵丹来救治我妹妹，到底所求何事？”
“小人只想求大人办一件小事。”张良直言不讳，“小人堂兄有一个舅舅，唤做薛哲，曾是上任县令征辟的钱粮师爷，现在赋闲在家，小人想请大人安排他到西路担任副巡检。”
“西路副巡检？”段仲佑暗中松了口气，“副巡检倒是不难，薛哲也算曾经是本官的同僚，倒也任得，但为何是西路？西路副巡检如今并没有出缺。”
张良如实告知：“西路副巡检莫离鑫本是小人的亲三姨丈，但与小人家里离心离德，小人只想将他撸下，好让他也知道小人并非他们随意欺辱之辈。”
“哈哈，倒是有趣，将亲三姨丈撸掉，让堂舅舅上位。好，就此说定，如果这灵丹是真的，治好了我妹妹的乱神之症，我马上就替你办了此事！”
段仲佑听张良连这种阴私之事都如实告知，倒也没了疑心，沉吟片刻，就答应了张良的条件。
“多谢大人。”张良深深一揖。
“好了，请坐。”段仲佑让张良坐下，然后伸手拉响附近的铃绳。
不一会，一个中年管事到来，听了段仲佑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抓紧那个瓷瓶离开。
两人静坐等候，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见刚才那个中年管事满脸喜色地冲了进来，被门槛绊倒，扑通一下跪在段仲佑的面前，喜极而泣：“老爷，五小姐她好了！好了！完全正常了啊！”
“真的？”段仲佑也是大喜，身躯微微颤抖，却是不敢信。
“当然是真的！小的怎么敢在这种大事上欺骗老爷？”中年管事的语气非常坚定。
段仲佑这才彻底地信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声低喃：“谢天谢地，阿耶，阿娘，你们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转头看向张良，站起身来，深深一个鞠躬：“多谢小哥义赠灵丹，此恩此德，我段家绝不敢忘。”
张良赶紧站起身来，侧身偏过段仲佑的大礼，然后还礼：“大人，这只是一场交易，大人完全不必记挂在心，小人出了这个门，也会彻底忘了此事。”
“哦？你倒是个不错的人儿。也行，此恩此德，记在心中就行。西路副巡检之事，最迟后天就有结果。”段仲佑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推到张良的面前。
张良不敢拒绝，看也不看就收入怀里，鞠躬道别：“小人告退。”
段仲佑点点头，中年管事就带着张良离开。
张良刚离开，宴客堂屏风背后，突然走出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对段仲佑低声说道：“此人身上说不定还有其它上品灵丹，要不要……”
段仲佑沉吟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必要去冒那么大风险。你不是凝灵修士，不知道江湖上的确有一些厉害人物，甚至是筑基强者出来红尘炼心，这些人喜怒无常，看不顺眼时，随手屠杀几百几千人都是等闲事，看得顺眼时，赏赐大量财物也从不眨眼。”
“张良此人只是一个普通平民，要拿捏他当然非常容易，但奈何他已经入了筑基强者的法眼，那个游方老道能够随手送他定神丹这等珍稀灵丹，至少得是筑基期的上品炼丹师，我们根本惹不起，这也是我为何刚才要送他一些银两的原因，对于筑基强者，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交好，千万别起什么歪心思。”
师爷信服，连连点头：“东翁说得对，难怪东翁能够在这偌大的登海城多年屹立不倒。”
张良随着中年管事出了宴客堂不久，忽然有一道人影从影廊画壁后闪了出来，乃是一个轻纱蒙面的年轻女子。中年管事看见此女，立刻低首问好：“见过五小姐。”
原来此女竟然是疯疯癫癫了六年之久的段家五小姐，段仲佑的五妹。
五小姐对中年管事说道：“你先离开，我有些话要和我的恩人说说。”
“是。”中年管家不敢反对，立刻低头离开。
五小姐走近张良，低声问道：“你还有没有定神丹？我还需要一颗，才能完全恢复。”
张良立即内心一怵，转念就猜到了五小姐之前的疯癫是什么回事。
不过他的脸色完全不变，更没有多言，马上从怀里拿出另一颗定神丹，递了过去：“这是我最后一颗，送给你。”
“不能白送，算我欠你的，日后我一定会还你双倍！”
五小姐盯着张良，双眸很清澈，似乎并不是在撒谎。
她收好定神丹，见张良还是面无表情，眼神淡静，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又低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被奸人所害，只逃出一段残魂，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她的识海，导致她精神迷乱，时不时就变得癫狂，得到你的定神丹相助，才基本稳定下来，现在，并不是我夺舍了她，她并没有死去，实际上，我和她融合了，谁也不分主次，成了一个新的神魂，我就是她，她也是我。”
张良笑了，笑容很真诚：“您放心，我今天就没有听过此事。”
这事他根本就不想管，也不是他能管的。
五小姐见张良这般油盐不进，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这里不是久谈之地，我叫段秋彤，你告诉我你的姓名和地址，我完全恢复之后就去找你，你放心，我绝无害你之意，别总是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
“好。”张良毫不迟疑，马上就将自己姓名和真实住址告知，然后告退，快速离开段家。
段秋彤看见张良逃命一般地走了，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自语：“此人表面气息平淡，境界低下，但内息澎湃，远远不是一般炼气六层所能比拟，行事还如此干脆，又知进退，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但就是戒心太重，怎么说他都不肯信，总是像看贼一样地看着我，真是麻烦，唉。”
张良出了段家大院，找到在不远处等候的张英，不等张英开口，就主动告知：“事情倒是成了，就是出了一点意外，没想到段家的五小姐病情太重，接连用了两颗定神丹才好。”
段秋彤是不是被夺舍之事，张英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定神丹如此厉害，怎么也得一千多两一颗，两颗至少三千两，才换来区区一个副巡检！”张英很是不甘心。
张良笑了：“这账不能这么算，各取所需而已，谁也不亏。再说了，如果没有五小姐精神错乱之事作为契机，我们还没有机会给舅舅谋取那‘区区一个’的副巡检呢。还有，县尉大人还送了我五百两，出手挺阔绰的。”
张英这才顺心，露出喜色：“你说的也是，舅舅能够当上副巡检，就算将来还是不能通过乡试，以后也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两兄弟迅速回家，告知家人事情已成，一家安心等待结果。
果不其然，段仲佑办事的速度还真靠谱，第三天，申时刚到，薛哲就来了。
他一脸喜色地拿出委任状，对张良伸出大拇指：“阿良，你厉害，两天都不到，你就把事情办妥了。”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张良是如何办妥此事。
张良却没有必要隐瞒，将事情的经过，能告知薛哲的都说了，毕竟薛哲将来要在段仲佑手下办事，这其中的关系最好是告诉他。
薛哲听了，一阵唏嘘：“这人生际遇真是微妙，你两兄弟若是没有遇到那个高人赐以灵丹，李丽如果不来那么一闹，段家五小姐的病就不会好，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只能疯疯癫癫地过，我呢，副巡检也别想，只能在西市当一辈子的代笔书生。”
张良嘴里没说，心里却想着：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您虽然也一直困顿，却始终尽力照顾着我们，就算这一次没有办法给您弄个副巡检，将来也得给您弄点别的。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又被砰砰砰地砸响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泛起不妙的神情，张英忍不住问张良：“难道又是你三姨？”
“我去开门就知道了。”张良也有些无奈，跑过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