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谋伎俩
李翠笑了笑：“这个问题老头子也问了，莫当乐说他家里一百多亩田，上好的水田，不错的近水田都卖掉了，就剩下几十亩旱田卖不出去，所以才到处去找相识的人卖。”
“嗯，这倒也说得过去。”张英点了点头。
张良皱起眉头：“阿娘，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说没钱？”
李翠马上回应：“是啊，我和你阿耶都牢记你的嘱咐，当然要说没钱了。”
张英沉吟道：“莫当乐那些旱田，离当济渠也不是很远，二十两一亩的价格倒是很不错，我们买过来尽心照料，每年的税赋和食粮就不成问题了，可惜了。”
“是啊，要是真能买过来就好了。”李翠一脸的惋惜。
张英又问：“四婶，您说没钱后，莫当乐是不是就不再纠缠你了？”
李翠待要回答，张良却是摆摆手：“阿娘，你等等，下面的事情让我来猜猜。”
张良沉思片刻，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天真无邪：“莫当乐是不是建议你们去钱庄将宅院抵押了，他还可以帮你拿到一个很低的利息，一年只需还很少的本息，他还说，他的宅院也是在那里抵押的，然后还说，你买到他的田之后，就可以拿田去抵押，换回宅院，辛苦个几年之后，那十亩田就彻底地归你们所有了。”
李翠听了，顿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良，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英见李翠如此神情，就知道张良肯定猜对了，也是非常惊讶：“二弟，不对啊，你今天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你又不在四叔四婶的身边，怎么知道莫当乐后面说什么？”
张良瞥了张英一眼，眼中闪过一阵羞愧之色，心想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所在那个伟大的民族，那些绝顶聪明的人还想出了一堆比这个还要厉害百倍的骗术？而且我还上过当？
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张良娓娓道来：“接下来呢，莫当乐应该会非常热心，全程陪着你们去钱庄抵押了宅院，拿了钱去衙门交易，换田契过户，又帮你们去钱庄再将田地抵押了，换回宅院。”
张英忍不住问：“这有什么问题吗？有县衙的人见证，又正儿八经地换了田契，莫当乐还能将田地抢回去不成？”
李翠也非常疑惑地看着张良。
“当然不是用抢的了。”张良缓缓解释，“交易完成没几天，钱庄忽然派人来告诉我们，我们抵押在他们那里的田契是假的，马上要我们还钱，还会加上违约罚金，如果我们不还钱，就立即告官。”
“我们当然没钱还了，阿耶阿娘你们马上被押送衙门，过堂时你们述说内情，衙门找来莫当乐对质，但莫当乐矢口否认，说没有将田卖给你们，也没有收过你们的银两，这事你们根本就拿不出任何证据，帮你们更换田契的衙差也拒不承认，莫当乐自然就一点事都没有。”
“你们会被判重大欺诈罪，除了归还钱庄的抵押金和罚金之外，还要遭受几年的牢狱之灾，接下来几天，你们会在牢里受尽折磨，等到你们和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亲人都受不了的时候，某个善人就会突然出现，告诉我们，只要愿意将宅院低价让渡给他，他就能够帮我们完全摆平这件事，帮你们洗脱罪名，马上将你们从牢里捞出来。”
听到这里，张英和李翠马上就异口同声地叫道：“孔达！那个善人就是孔达！”
张良无言地点了点头。
张英还是有些疑问：“田契怎么会是假的？还有，钱庄怎么会配合莫当乐？”
“衙差办一些半真半假的田契还不简单？”张良有些鄙夷地笑了笑，“至于钱庄那边，绝大部分的流程都是真的，就是查验田契的时候，需要提前收买了负责查验的朝奉。以林家的威势和人脉，要收买一两个衙差和朝奉，还不容易？”
“至于那个朝奉，在林家的庇护下，事后怪田契伪造得太真，一句不慎走眼了就足以撇清责任。再不济也能到林家的产业里谋一份新的生计。”
李翠听了，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之后，李翠才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道：“阿信，如果我们没有听从你的嘱咐，又没有从霍……那里得到一些钱，换成从前，就真的会上当了，田地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张良赶紧安慰：“阿娘，没事，别责怪自己。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丢了佃田、来年无处着落的贫民，基本都会中招，因为我们这些贫民，内心里太过想得到机遇改变现状了！只要我们越心急，就越容易被诱骗。”
张英望着张良，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你怎么能够猜得到？这些事情你又没碰到过。”
张良知道此事不好解释过去，只好有些含糊地说道：“我在尚文书斋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孟老先生和他那些朋友的谈话，就听到类似的骗局。”
李翠又心生愧疚了，摸了摸张良的头发，低声呜咽：“阿良，可惜你了，生错了地方。”
张良坚决摇头：“不，阿娘，我生对了地方，能够和你们做亲人，一切都值了。”
张英忽然双眼一亮，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四婶，要不等莫当乐再找你们的时候，就真的出钱买了他的田，请一个师爷公证，多找几个衙差见证，又敲锣打鼓地弄得这件事情人尽皆知，逼得衙差办了真的田契，这样一来，莫当乐就得吃哑巴亏了！”
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看着张良，一副你大兄的脑子也不差的神情。
却不料换来的是张良的呵斥：“糊涂！贪心！当我们弱小的时候，千万不要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耍小聪明，否则别人有无数种办法让我们后悔莫及！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逼得衙差给你办真的田契？他们有无数手段调包，也有无数借口给我们找出问题来！”
“就算给我们办了真的田契又如何？莫当乐和林家在事后对我们的报复你挡得住？我们是弱者，面对这种能让我们急切想要的诱惑，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决拒绝，彻底远离，只要我们敢陷进去，最后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张英当即就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太贪心了。”
“是人都贪心，我也贪心。”张良并没有继续责怪张英，而是温言劝解，“你肯认真思考问题就已经很不错，将来面对诱惑的时候，只要你能够冷静下来，先想想自己值不值得得到那么多好处，多问问自己为什么会选中你？不要自欺欺人，就大概率不会上当了。”
“知道了。”张英正色回应，转而咬牙切齿地说道：“孔达那老混蛋，竟然想出这等阴险的伎俩，活该他被秋后问斩！”
张良略略沉思后，说道：“这个不好说，不一定是孔达想出来的。我看孔达的模样，欲望和狠辣都经常摆在面上，很可能没有这种城府，想出这个办法的也许另有其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接着又道：“至于孔达会不会被判秋后问斩，这事还真不好……”
就在这时，张良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猛烈的鞭炮声和锣鼓声。
张良和张英对望一眼，心中一震，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对李翠快速说道：“阿娘，您回屋休息，我和大兄出去看看。”
两人来到门外，就看见孔家门口正在燃烧鞭炮，烧着旺盛的大火盆，不远处几个人提着明亮的大灯笼，敲锣打鼓地领着孔达父子三人正走着回来。
张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回来了？尸体就在他们孔家发现的啊？怎么就无罪释放了？”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张良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孔家的事情，林家不管，就是死罪，林家出手，必然马上释放，否则林家丢不起那个脸。”
张英很不甘心，咬紧了牙：“孔家就这样没事了？我们那一番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怎么会白费了？”
张良笑了笑，低声解释：“如果我们没有将尸体埋过去，县衙没有找到尸体，迫于压力，一定会对敦元坊不断的翻查，尤其是我们家，多次翻查之下，说不定我们就会露出破绽，就算没有露出破绽，县衙查案多日无果，就一定会使出最后那一招，将我们这些贫民都抓回去，屈打成招，找一些替死鬼，让霍家消消气。”
张英细细一想，露出了叹服的表情：“还是你想得周到。”
张良眯起了双眼：“就是不知道衙门怎么看待刘当的手臂，如果他们去找黑刀帮的麻烦就好了，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最好。”
“我看衙门未必敢去找黑刀帮的麻烦，我听说黑刀帮的后台硬得很。”张英不以为然。
“这就不太所谓了，我们撇清关系就行，走，孔达就快到门口，别让他看到我们。”张良说着，就拽着张英返回家中。
他来到父母的房门外，敲了敲，隔着门说道：“阿耶阿娘，林家出手，孔家无罪释放。”
“好，我们知道了。”屋里传出李翠的回应。
张良扭头看向张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有好东西给你。”说完，完全不管张英期待的眼神，快步回到自己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