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准备(二)
言语之间,张良和张英就走入了张瑜的房间。
此时,房间里靠墙角边已经挖出一个水缸大小的洞,洞口下是一条可以容纳两个人相对爬行而过的地道。
“挖到哪了?”张良问道。
“差不多通了。”张英率先跳下去,张良跟在后面,两人在烛光中佝偻着身子爬行,很快就看见李翠正在挖土装筐。
张良爬上前,伸手去拿李翠手中的铁锹:“阿娘,您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李翠摆摆手:“才这点活,累不着,你阿娘怎么说也是炼气四层,打通了手足经脉,干这点活,小事。”
“阿娘,您上去吧,去给阿耶弄点吃的。”张良还是让母亲离开,然后两人接手,很快就将连接张英和张瑜房间的地道贯通。
接着,拿来一个火炉,装满了木炭,放在张瑜房间的地洞口下,又拖来自己的床板,切成两半,一半切开四条拇指大小的缝,铺在洞口地面,另一半切成地道大小的圆形,戳出五个拇指大小的孔,卡在火炉边,将火炉和后面的地道隔开。
这样一来,张瑜房间的洞口下,就变成了一个可以封闭的地窝子,火炉放在地窝子上,火炉最高处离洞口还有四尺多,木炭的火苗最旺时也烧不到洞口的封板,火光基本透不上去。
张英有些疑惑地问:“这就是杀死霍纮的关键?”
“杀死霍纮的关键?算是吧。”张良点了点头。
旋即神色变得十分凝重:“明天晚上,你听到信号点着木炭,关上这小门之后,记得要马上离开地道回到你的房间,然后把你房间的那个洞口也堵住,只留下两指大的缝隙,千万要记得不要在地道里逗留,否则你也可能会性命不保。”
张英犹自有些不信:“这火炉有这么厉害?能杀死凝灵?怎么可能?”
“凝灵修士没有经过伐毛洗髓,五脏六腑应该只比常人强一些,所以有机会搞定。不过我没试过,不能保证没有意外。走吧,我们出去,把小瑜房间那个出口处理妥当。”张良一边回应,一边爬出了地道。
接着来到张瑜的房间,将洞口处理好,在那些缝隙上放上一张间隙疏松的竹蔑,竹蔑周围压上四块泥砖,泥砖之间留出了足够宽的空隙,再将另外一个火炉放在泥砖上面,彻底掩盖住那些缝。
这样一来,只要不拿开火炉并且细细查看,都不会发现下面是一条地道。
此时,李翠已经准备好了食物,一家人吃好后,张良就拿来红布,交给李翠:“阿娘,请您明天给小瑜缝一件嫁衣,简单一些,合身就好。”
又对张信和张瑜说道:“阿信,你待会跟着我们运土,小瑜,你继续看着蒸酒。”
然后看向父亲张敬德:“阿耶,请您和阿娘回房休息。”
张敬德当即就怒了,低吼起来:“你当老子是废物不成?”
张良不为所动,脸色非常平静地解释:“阿耶,您今晚的劳动其实已经有点过量了,再干下去很有可能腰椎会出问题,接下来的事情我和大兄就足以搞定,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张敬德瞪着张良片刻,最后还是颓然地叹了口气,走向自己的房间。
李翠压低声音:“阿良,你这样直白的说你阿耶,他会不开心的。”
张良还是面无表情:“不开心我也得说,这事没办法。要成事,就得先真正地认清自己,如果阿耶今晚因为劳累过度再伤了腰椎,我们就必须立即请大夫来治,那我们的计划就无法继续了。”
“你说的也是。”李翠瞄了一眼丈夫的背影,神色有些黯然,拿起大红布跟了上去。
张良扛起铁楸,拿着竹筐,一边走,一边问张英:“你觉得孔家围墙的地基和下面的夯土会有多深?”
张英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家的老围墙我挖过,大概一尺半,孔家的再深,应该也就两尺左右。”
“那我们就掘地三尺!”张良走到自家和孔家相邻的围墙边,找准孔家正房和西厢房之间空地的方向,然后就开挖。
就在这时,咚咚咚几声,大门又被敲响了。
张英不由得脸色一白,张良笑着安慰:“还知道敲门,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去开门。”言罢走过去,抽出代替门栓的木条,打开大门。
大门外站着一个人提着灯笼,赫然是孔达,孔达看见又是张良,忍不住很不耐烦地瞪着张良:“怎么又是你开门,你家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张良没有说话。
孔达无奈,只好又问:“我听我家仆人说,刚才你们家出事了,好像有捕快来抓人,现在没事了吧?”
张良还是板着个脸,没有说话。
孔达无可奈何,于是伸手掰开张良,伸头想要向里面看。张良立即咣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这一次张良关门的速度很快,孔达又向前伸着头,躲避不及,噗的一声,大门撞上了孔达的鼻子,撞得孔达满眼星星,痛得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
孔达怒极,大声咒骂:“混蛋小子!看老子将来怎么弄死你!”
言语间,不顾痛楚,又贴在门上仔细听,但好久都听不到什么,这才无奈地转身离去。一路上,又忍不住喃喃自语:“不是那臭小子,难道是张英?但张英不是张敬德亲生的啊,对张敬德的威胁不够大……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良回到张英的身边,不等张英询问就说道:“是隔壁的孔达。”
张英一听是孔达,顿时怒气上脸:“是那混蛋啊,准没好事!”
“是没好事。”张良点点头,头一次主动向张英解释,“刚才蒋平和夏荣来抓我的事情,十之八九就是他搞出来的。跟我们不对付,又能够使得动捕快的人可不就只有他一个?霍纮要对付我们直接就来了,不会动用捕快那么麻烦。而且,之前我出去的时候,还看见他家的仆人在偷偷地看着我们家。”
“他妈的!这么无耻,老子非撕了他不可!”张英气得破口大骂。
“小声点,都跟你说过了,一定要制怒,只会愤怒是没有用的。”张良的脸上毫无波澜,拍了拍张英的肩膀,“我们不也在想办法对付他吗?”
张英迅速控制住怒气,低声问道:“我们这个办法,能够搞定那个无耻的老家伙吗?”
张良想了想,缓缓地说道:“不好说,事在人为,变数在天。我们准备得再好,设想得再周密,也未必能够得偿所愿。不过,能够弄得他忙于应付,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对付我们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
“便宜那老家伙了!”张英恨得牙痒痒。
张良笑了笑:“不着急,我们不用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两人言语间,下手如飞,一个洞口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铁锹下。
他和张英的战斗力,在凝灵修士霍纮的面前肯定不够看,但用来挖地道却是绰绰有余,不到一个时辰,就挖通了一条一丈多的地道,通到了孔家。
不过孔家的地面部分他们可不敢挖通,还留着至少一尺的厚度,三兄弟就从地道回到自己的院子。
大家拍掉身上泥土,稍稍松了口气,需要准备的工作,主要的部分基本都完成了。
张良看向张信:“阿信,你回去睡觉,明天也别去书塾了,后天再说。”
“好。”张信很是听话,马上就放下工具,兜了一桶水简单洗洗,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外面隐约传来五声锣响,已是五更天。
张良赶紧走到张瑜身边:“全部都蒸馏好了吗?”
张瑜指向一边地上的大酒坛:“差不多了,只得到大半坛没装满,还有这半碗。竹筒还在滴酒,不过应该快没了。”又指了指旁边的木桌:“还有这六大碗,是你说的酒头。”
张良拿起正在盛酒的碗,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喉咙顿时就辣得一阵火烧一般,这使得他皱起了眉头,难道说蒸馏失败了?这样的酒怎么吸引别人喝下去?
“这酒难道不好喝?”张英见张良皱起眉头,伸手拿过碗,也抿了一口,马上就伸出大拇指:“真是好酒!够香!主要是够劲!”
张良听张英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但还是认真地问道:“大兄,你确定这是好酒?”他不好酒,极少喝,量也浅,所以对烈酒反应有些过激,自然也分不清好坏。
张英立即回应:“当然!千真万确!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外面卖的那些都是马尿!”
“嗯,那就好。”张良点点头,看向张瑜,“小瑜,你忙了一夜,也累了,去睡吧,明天我们再叫你起来。”
张瑜点头,笑了笑“好。二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养足精神,争取在明天晚上,给一个必死之人跳上一段最好的舞蹈。”
张良温言安慰:“这只是一种准备而已,有备无患,也许明天晚上用不上。”
张瑜轻声回应:“二兄,没关系,我也是张家人,也需要为这个家做出贡献,不用担心我。”言罢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良默默地看着张瑜的背影,忽然笑了,心想苦难果然能够锻炼人,前日还无忧无虑、一身稚气的小姑娘,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张英却没在意这点,他看着张瑜的背影,则是一脸的羞愧之色,唉声叹气:“唉,我这个做大兄的真没鬼用,否则小瑜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受苦未必全是坏事。好了,我们先把这里处理好。”
张良一边说,一边动手,将蒸酒器件彻底拆散,又拿来那十五个大约三四个拳头大小的老旧小酒坛,将新酒分装进去,共得八小坛,还有两小坛酒头。
接着,张良将其中一坛新酒分成两坛兑满了水,拿到大门柴房墙角边埋了下去,洒透了水,将土踩实。其余则分别藏好埋好。
做完这些,张良忽然拿起铁条,接连击打,将那些大酒坛,一个接一个地砸碎。
张英顿时就奇了:“好好的酒坛,你砸了干嘛?”
“坛子太大,家里地方小,厨房柴房都放不下,放这里被人看了不好解释。来,搭把手,将这些碎片埋到地下。”张良一边说,一边拿过簸箕,将碎片装进竹筐里。
张英也赶紧动手,两人很快就将碎片埋进地道里。
两人从地道出来,张良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你将你的刀盾拿给我,然后就回去睡会,我在门口看着,以免有外人进来,节外生枝。”
张英待要说话,张良就摆摆手:“你守在门口我不放心。”
“好。”张英这才给张良拿来刀盾,然后回房去了。
张良搬来张竹椅棉被,躺在大门边,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色有些难看。
他虽然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很轻松,但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他对凝灵修士并不熟悉!他对凝灵修士能不能被他的设计所杀死,纯粹是基于逻辑上的推断,但他熟悉的逻辑与这个世界通行的逻辑会不会是一致的呢?对此他根本没有把握。
前身张良实力太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在这一点上对他几乎没有帮助。
这就是他整个计划里最致命的漏洞,如果逻辑对不上,他的推断错了,那他这一次穿越就可以直接画上句号。杀不了霍纮,他就只能拼死阻挡,给家人创造机会逃离,决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纮糟蹋小瑜,否则他就是畜牲。
唉,别人穿越,不是立即获得强大福利迅速崛起,啪啪啪一顿过去,将仇人和阻碍一扫而光,就是有足够的时间、空间和资源苟着,暗中猥琐发育,等待一飞冲天的时刻。可他倒好,穿越过来才两天而已,小命就差点丢了几回,甚至致命的危机一直都没过去,根本不给他猥琐发育的时间。
不过,这倒是彻底激起了他的斗志,心中暗道:他奶奶个熊的,老子就不信了,再绝的困境,老子也要逆了它!
在这个少了许多束缚的世界,他还不能靠自己的本事逆境奋起,攀上巅峰,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