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准备(一)
张英实在是想不通,心里就像蚂蚁在爬一样难受,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拽了拽张良,继续追问:“好二弟,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良心中在想着其它事情,随意回应:“因为我的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
“这什么跟什么啊?”张英更懵了,“借钱的事和你眼睛没瞎耳朵没聋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行吗?”张良心中有事,实在是没心思好好解释。
张英抓紧张良的手臂:“好二弟,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张良见张英一副不问明白不罢休的的模样,只好耐心解释:“我没瞎,所以我能看见尚文书斋里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圣贤书、史书和写民间疾苦的一些书籍,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和才子佳人,孟先生平时看的也都是这些书。”
“我没聋,所以我在尚文书斋蹭书看的时候,能听见孟先生和他那些朋友日常讨论和争辩的,都是怎么样才能救这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怎么样才能给这天下一个太平。”
张英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字不落,但他还是听不明白:“这和他肯借你那么多钱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张良回头,有点难过地看着张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说得里里外外都完全通透吗?我写的那首词你也听见了,你自己开动脑筋,联系起来好好想想行不行?”
张英又好好地想了想,一会之后,双眼一亮:“你是说,你通过你看到的、听到的,判断老学究是个心地不错的人,又关心天下百姓,因此你才觉得可以去找他借钱,然后你写的那首词正中他的心思,所以他才痛快借钱给你。”
接着,有些埋怨地喃喃:“这么简单,你刚才明说不就好了,还整什么瞎呀聋啊的。”
张良停步,转身着着张英:“大兄,你其实并不笨,我只是想你多动动脑筋,多想想这个世界里那么多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我想你变得更加聪明一些,以后才不会被别人欺负,我照顾得了你一时,可没有办法照顾得了你一辈子。”
张英微微一愣,嚷嚷着:“可是整天想那么多干嘛?有事直接说不就好了?”接着又道:“我没想让你照顾我啊,我是大兄,该我照顾你才对。”
你照顾我?张良翻了翻白眼:“就你那副暴脾气,又爱管闲事,以后你能照顾好你自己,我就可以到庙里烧香还愿了。”
张英讪讪地笑了笑,继而又担心起来,拉过张良低声问:“你借了这么多钱,如果花掉了我们怎么还得起?”
张良神色一正:“放心,只要我不死,一定能够还得起,我懂得制作一些小东西,价值远在两百两以上,过了这次危机,就去想办法变卖。”
“我会抽空先写一些下来,埋在我床底的地下,万一我死了,你就拿出来交给老学究,他一定能够看得出其中的价值,就当作是还钱了。”
“什么小东西那么值钱?还远在两百两之上?”张英有些不信。
“别问,我现在说了你也听不懂。”张良没办法向张英解释。
“那你为何现在不直接去卖?”张英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良没好气的回道:“没有钱买原料我做不出来,时间也来不及!好了,走吧。”
言罢扯着张英就走,两人快步走到东城中心的青石大街,在一座三层碉楼门口停了下来,碉楼一层匾额上写着“韶信钱庄”四个烫金大字。
张英皱起眉头:“来钱庄做什么?存钱要保管费,很划不来的啊?”
张良没理会张英,快步走入钱庄,径直进入一个小房间内,将那两张银票放在钱庄管事面前:“请换成十张十两、九十九张一两的银票,剩下一两扣除兑换费,换成铜钱。”
张良这才明白:“嗯,是该先换成小额银票,否则,我们又不是脚商,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去买东西,容易出问题。”
管事兑好银票递给张良,又提出几大串铜钱,从中拿走一百二十枚,然后放到一个布袋里:“这一百二十文是兑换费。”
张良也不数,拉着张英转过身,将五十两银票非常隐秘地塞到张英的手中,压低声音:“这些你收好。”
张英愣住:“你给我那么多做什么?”
“我怕我会死。”张良面无表情地说着,提起铜钱走出钱庄。
张英心中一慌,快步追上,低声提议:“二弟,不如我们不要去杀他了,把这些银票给他,他收到这么多银票,应该会放过小瑜。”
“你怎么如此天真?”张良看着张英,眼中有些无奈,“大兄,你记住了,恶狼的胃口是永远都填不饱的。对付恶狼,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一棍子打死!”
张英被张良眼中的戾气吓了一大跳,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虽然有点精明有些谨慎、但依然很青涩很和善的二弟吗?
难道说昨天晚上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就让二弟改变了这么多?
疑惑之间,张英就看见张良在钱庄的踏步台阶上坐下了下来,拿出那几串铜钱在数。
张英走过去坐在旁边,奇了:“为什么刚才不在柜台上数?现在数,就算少了,拿回去他们也不会认账。”
张良头也不抬:“我不是在数钱,我是在让一个人看见我有钱。”
“谁?”张英立即紧张地要转头四处看,却被早有准备的张良按住了头:“别看!是黑刀帮的刘当,就藏在对面转角巷子里,我没进钱庄就瞄见他了。”
“黑刀帮的刘当?那个曾经抢过你的刘当?”张英眉头一皱,“你要找他报仇?”
张良笑了笑:“是也不是,他也许能把水搅浑,帮助我们在杀了霍纮后更进一步吸引注意力,洗脱我们的嫌疑,我本来并没有考虑他,但可惜他偏偏就在我面前出现了。”
张英赶紧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故意引他到城外去?”
“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走。”张良收起铜钱,将布袋挂在张英的肩膀上,站起身来,拉着张英,速度骤然加快,闪入一个小巷子里,不断变换方向。
将近一刻时间后,两人才从一个坊间出来,又几个转弯,然后偷偷闪进一个成衣铺,买了两套黑色外衣和两个防风帽套上,又指挥店家用棉布缝制了两个简易的口罩戴上,遮住容貌,然后直奔东市。
进了东市,张良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混在杂乱的人群之中,待到太阳开始西斜,东市没多久就要关闭之前,才拉着一脸懵懂的张英,雇了四辆驽马车,以最快的速度买货。
他先是在一个酒栈买了二十大坛有些混浊的低等酒和十五个小号老旧空酒坛,跟着去百器店,买了几套木甑、竹盖、竹筐、竹筛、竹蔑、通孔的竹筒和一些小杂件,然后又去买了一车木炭,两车干柴,两个火炉,两口大铁锅,两个宽口缸,三把铁楸,二十根铁条,四匹大红布,两匹丝绸,两包棉絮,一对红烛,二十支蜡烛,一叠红纸,一包干玫瑰花瓣,一把精钢匕首,两把剪刀、四盒米糊、一盒香粉,六袋糙米,六袋精米,四袋腊肉,四袋香肠,五只肥鸡,两条羊腿和一些熟食。
张英见张良买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堆,实在又忍不住了:“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就能搞定霍……搞定那件事?”
张良正在反复思索有没有遗漏,只是随意的回了三个字:“尽量吧。”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货物,吩咐马车夫用油布将所有货物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就出发回家。
幸好登海城承平多年,宵禁已成虚设,就连坊与坊之间的围墙都拆得七七八八,马车才得以快速穿行,趁着天黑悄悄的回到了家,从后门将东西搬了进去。
在车夫临走之前,张良交了车马费,又各自给塞了一两银票,一脸平和的笑:“四位兄台,今天辛苦了,小小意思,还请收纳。”
车夫们没想到张良小小的门庭,竟然如此豪爽,都大为欢喜,弯腰笑着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张良又低声说道:“小子和朋友合伙做了笔生意,赚了点小钱,恰逢阿娘寿辰,想好好给阿娘庆祝一番,却又不想大肆宣扬,所以才如此这般隐秘行事,还请各位回去莫要宣扬。多谢多谢。”
“哈哈,晓得晓得,这世上多是嫉妒之人,见不得他人生发,公子小心一点自是应该的。放心,我们今天就没有来过这里。”车夫们对这种要求并不陌生,自然不会有意见,纷纷应承,然后告辞离去。
张英很是不解:“你想要保密,为何不我们自己分多次一点一点地买回来?”
张良低声解释:“那样太浪费时间了,我们拖延一点,小瑜的危险就增加一份,为了尽快解决问题,我们必须冒点风险。”
此时,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已经回家,正坐在饭厅等着他们开饭,见他们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都惊得目瞪口呆。
东西都放好之后,张良面对家人的一脸疑问,没有马上解释,而是轻声说道:“都饿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也好。”张敬德点了点头。
李翠和张瑜就去了厨房,端来了六份糙米窝窝头和咸菜。
张良和张英则去处理那些物件,尤其是羊腿和部分熟食,必须要冷藏在冰缸里。
待众人在饭桌前坐定,张英就像献宝一般,拿出了买来的熟食摆在桌上,是一只烧鸡,一只卤猪蹄,一份蒸糯米肉肠,还有一份梅菜肉沫。
张信和张瑜的双眼顿时就亮了,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等美食,也就每个月吃几次肥肉而已,那也是为了修炼所需,两人都忍不住问:“大兄,二兄,你们捡到金子了?怎么有钱买这么多好东西?”
张敬德盯着张信,低声训斥:“阿信,寝不言食不语!书塾的先生是怎么教你的?”
张信赶紧低头,乖乖地闭嘴。
李翠瞪了张敬德一眼,站起来去厨房拿来碗碟装好那些熟食,用蒸锅蒸热后端回来,再烧鸡和卤猪蹄分开,一家人开始默默地吃饭。
张良虽然有些不习惯这种吃饭方式,但也严格遵守,待家人都吃完放下碗筷,就缓缓地开口:“我确实在准备做一件大事,现在就和你们商量。”
李翠拉着张瑜站起来:“我们去洗碗,你们商量出个章程,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
张敬德则看向张信:“你先回房静修,有事再叫你。”
张信立即就嘟囔起来:“有大事又不让我知道。”说着还是乖乖地站起身来准备回房。
“你们等等。”张良举手制止,“阿耶,我想让他们都留下来,这几天我们要做的事情,关乎到我们张家每个人的生死,需要每个人都全力以赴,三弟和小瑜也不算小了,让他们早点知道一些事情,也许是一件好事。”
张敬德沉吟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好,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