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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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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回 仙胎寻杏白山黑水 龙虎密会潮鸣电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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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完灯会,白长庚和石榴红一会儿便带着小麻团和小汤圆回道观了。

    木相留和凉曜继续在归心客栈下榻,一边忙碌她们自己家的事宜。

    小麻团泪眼汪汪地吃下了一串糖葫芦,把另外两串都给了小汤圆,俄顷,他又恢复了笑容。

    小汤圆正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奔跑、旋转,脸上两腮肉嘟嘟的,穿着红绫袄小裙子,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十分可爱。

    他们在杏枝观附近见到了白玉楼和白长庚的母亲刘心,石榴红朝他们两位礼貌地打过招呼,刘心还关切地问了石榴红的身体如何,她一一微笑回答。

    “爸爸,爸爸!”

    “妈妈、妈妈!”

    小麻团和小汤圆一见眼前的两人,开始懵懂地叫白玉楼和刘心爸爸妈妈了,石榴红头痛地拉开他俩,道:“小麻团小汤圆,不是每个人都叫爸爸和妈妈。”

    两个大人都是一脸笑意,白玉楼摸了摸他们的头,刘心拧了拧他们的脸蛋。

    石榴红心说,他俩不愧是白家人,对这种灵异吊诡的状况见怪不怪,也可能是听白长庚说过了,所以才并未戳破这两个孩子是魂魄的事情。

    小汤圆仰着头递给白玉楼一支糖葫芦,做着张嘴吃东西的动作:“爸爸、妈妈……啊,啊!”

    白玉楼莞尔一笑,接过糖葫芦。

    “去,回家去和哥哥姐姐玩。”

    小麻团和小汤圆两人好像听懂了,欢跳起来去白长庚她们那边。

    白玉楼一手搀着夫人,一手拿着糖葫芦,二人缓缓离去。

    刚进春天,白长庚开始着手给石榴红解开下一味药了。

    根据周围的人反应变化以及自身的体感,白长庚觉出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中途有过波动和反扑,却切切实实没有最初那么厉害了。

    不过,石榴红目前还是会间歇性地失去五感,有时候是眼睛看不见,有时候是耳朵听不见,有时候是尝不到味道,有时候是闻不到东西,有时候是以为自己的手、脚或肢体消失了。

    石榴红十分恐慌。

    白长庚幼年起就深谙如是体验,因此很平静地安抚石榴红。

    祖父从小告诉她,最深洌的痛苦和最断肠的悲切并不能摧毁一个人,能摧毁人的是寂灭,是冰冷的死亡。

    是毫无感官体验。

    真正的:死寂。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是永恒的无声无息。

    似乎永无止境的、没有任何回应的恐惧,才会让人彻底崩溃、以至于杀死自己。

    只要还活着,只要仍有感觉,都有回旋的余地。

    白家内门的弟子,特别是最优秀的那批人,从小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练习——失去一切感觉——也就是所谓的小黑屋。

    在这样的前提下,再去辨认、去触摸药材。

    因此,白长庚从不畏惧失去五感的虚空痛苦,她早已习惯。

    目前,除去没有完全解决的男女婴孩魂魄,还剩三味药材了。

    六瓣杏花的花蕊。

    米。

    两颗九尾狐媚珠。

    这是最后的考验。

    如果成了,石榴红就可以从情蛊中恢复自由,她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和「万年春」从此脱离干系。

    另外,白长庚之后会去杏倚楼,真正把石榴红的身体带回来。

    她和木相留凉曜准备去一趟白山黑水之地,给石榴红采取杏果,以解开六瓣杏花的花蕊。

    白长庚准备去地宫道观取羊皮卷地图,竟然途中碰见了司徒苑。

    司徒苑现在已经是须臾派的少当家——加上她对父亲下过‘百日穿心’蛊,她基本算是全权的当家人了,因此,可以去地宫道观,也可以参与将来的清谈会。

    司徒苑见到白长庚,神色自若,近年的眼神与背影亦染上了好些大人的气质。

    “白师兄。”她温和不失礼地拱手打了招呼。

    白长庚颔首,打一眼便认出了她手上的东西竟是她要取的地图:

    “你要去白山黑水之地。”

    司徒苑坦然回话:“家父身体欠安,我去那一趟,为父亲采取野人参。”

    白长庚略微微思忖,便道:“师妹,是否愿与我们一同前去?”

    司徒苑眉头几乎毫无察觉地自然而然一皱,知道白师兄是说木相留凉曜她们四个一起去,本想拒绝,她顿了顿,却转瞬发现根本开不了口。

    白长庚是将来整个白家的当家人,她无论如何,是没法、也不应该拂白长庚的面子的,更何况是此刻当面。

    司徒苑先不得不答应,估计有白长庚她们陪同着,自己采人参的时候倒也可以搭把手,只是不知白长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实际上,白长庚这边在愁着,她需要司徒家的特制银针,才能找到那种杏子果实,本是打算找一位司徒家小辈跟去的。

    只不过,若是越过「须臾派」的现今当家人那么做,却显得不太正大光明了,事后,小辈也肯定会告诉司徒苑,令司徒苑猜忌自己。

    反倒不如现在的状况顺坡下驴,直接言词稍加威逼,让司徒苑本人和她一同去来得清爽。

    白家各大门派整日总是需要去各地采取各种药物的,人员也是繁复往来,司徒苑并不会知道,白长庚她们要采的那味药材正是解「万年春」蛊用的。

    石榴红依旧留在道观,她不怎么无聊,小麻团和小汤圆会陪她玩儿,还有小甲小乙照顾她喝药起居。

    司徒苑跟着白长庚她们准备了几日,四人马不停蹄,以最快速度去往那白山黑水之地。

    白长庚她们前脚刚走,白玉楼就过来白长庚的房间门口,笑眯眯地等着石榴红。

    石榴红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是小甲小乙开的门,她俩对白玉楼颔首,随后退下。

    由于白长庚的房间里外都带着“六耳符”的作用,基本上属于一处与世隔绝的空间。

    白玉楼是提前同小甲小乙约好,让她们去和石榴红说的。

    二人在门口的厅堂进行一场密谈。

    “什么?”

    石榴红一听白玉楼说的话,差点站起来,神色在转瞬的变幻莫测后,恢复了素日游刃有余的表情。

    “二少爷他不会的。”

    白玉楼莞尔着饮茶:“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石榴红有些烦躁地用脚在桌下画着圈儿。

    “他不会给我赎身的,玉楼叔叔想多了。”

    “是么?石榴红姑娘,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石榴红感到不快,并且焦虑得有些口干舌燥。

    眼前的男人是相当难以隐瞒和搞定的主儿,根本不能以惯常手段与思路去应对。

    白家人,身份尊贵又手段高明且无声的白家内门人。

    在他们面前,她怕自己答错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字眼儿。

    她忍不住缓缓多饮了几口茶——脑袋却转得飞快,自然持稳着优雅到极点、毫无破绽的姿态。

    白玉楼神色平静,居然是难得一见的面无表情,此时此刻,他的眉眼是真的很像白长庚。

    看到他的表情,以及接下来将要听到他说什么的石榴红,才真正体会到了:白家内门,真不是什么普通人适合待的地方。

    “什么赌,您请直白说罢。”石榴红平复心绪,笑意绵绵。

    白玉楼替她满上茶碗,柔声道:

    “倘若,长庚以买侍女的名义替你赎身,你就是我们白家内门的人了,是吧。”

    石榴红妩媚地撑着下巴,极不情愿、却满脸看不出不情愿地点点头。

    “如果她这样做了,我希望你帮我们家办点儿小事——把其他的五帝钱,都弄回内门。”

    白玉楼嗓音轻轻淡淡,个中话语却石破天惊。

    石榴红凝睇着杯中上下浮沉的茶叶。

    木币是内门的。

    火币也算是内门的。

    那么,还有司徒家的土币。

    石家和王家现在共管的金币。

    归心派的水币。

    白玉楼想和石榴红作交易,让她与内门合作,把另外三枚都稳妥收归白家内门!

    天大的难度,石榴红已经开始头晕了。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想从这个谈判桌上逃走。

    “玉楼叔叔,这不好吧。”

    石榴红微笑盈颊,两片粉霞如常铺满眸下,

    “何必以这种东西作注,二少爷他不会的。”

    “我知道你们几个孩子的小心思,还一同瞒我呢,”

    白玉楼循循善诱,柔言莞尔,

    “你早已经知道她的女儿身了,不是么?

    “只不过忌惮人情债与我们家的权势威压,才勉强替她守着秘密。”

    石榴红看着白玉楼,双手不自觉紧了紧,手腕上的玉镯反光刺到了自己的眼睛,她稍微避开。

    她看着一旁光彩熠熠的螺钿柜子,复轻哼了声:

    “那又如何?”

    “如果她真的替你赎身,那就是我赢了。你大可以留在内门;但是,你得无条件替长庚守住女儿身的事,并且为我们内门鞠躬尽瘁——不惜任何代价。”

    白玉楼笑吟吟道,最后轻点桌面,

    “老石头最近过得滋润,你们石家又在姑苏添了新的院落和银铺子。”

    石榴红听到的却是:

    你要保护白长庚的身份直到最后,为内门卖命到死。

    你拒绝的话,即便你和石家断绝了关系,白家依旧能轻轻松松像掐死蚂蚁似的、灭石家满门。

    石榴红的面上总算带了些烦躁。

    谁知道白长庚会不会一时兴起,真觉得自个儿就是个知己了,然后把她赎身买回来当侍女呢?

    那不就如了白玉楼的意。

    是自己吃瘪在前,逾矩僭越身份在先,在白家住得太久了。

    她本想解开「万年春」蛊之后,早日还清欠白长庚的人情与钱财,然后离开杏花村,去往四海云游、浪迹天涯,没想到此刻被白玉楼摆了一道。

    她想微微发怒着轻笑:

    帮你们卖命的意思,我知道。

    当然,她口中说的是:

    “玉楼叔叔抬举我了,不敢当。”

    好手段,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比起这些个老狐狸,还是太年轻了。

    “天大的好事,何必踌躇。”

    白玉楼笑而不言,默默地将桌旁的龙涎香炉拢了拢,香气四溢。

    他凝望着悠悠青烟道,

    “孩子,原谅我这么做。否则,我可不知道你这么难得金贵的一个人儿,哪天就跑了。”

    怕这么好的一枚棋子,哪天就跑了。

    石榴红自嘲着心道。

    她哪里有选择。

    她也笑着回看白玉楼,指甲触碰着茶盏,一语不发。

    石榴红最终还是应允了赌注。

    走的时候,白玉楼背过身轻声道:

    “咱们今天的谈话,埋在肚里一辈子。”

    石榴红独自伫立良久,等到茶盏上最后一丝热气儿都消弭了,才返身回屋。

    …………

    白山黑水之地。

    深山老林中,四人正在搜寻野山参。

    木相留稳重了许多,她深知司徒家与内门的嫌隙,没有她们少年时在后山那么多言多话了。

    不过,她还是时不时在路上找司徒苑,不停地侃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路下来,她们几个经过的地方几乎都是高大苍莽的森林,什么樟子松、白桦、山杨、红皮云杉、落叶松……

    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片绵延的云杉林后,司徒苑神色一凛。

    她即刻蹲下身,去探视土地上一段盘根错节的树根部分,然后试探着去摸土地。

    在不远处,她很快发现了几处扎着红绳和铜钱的地方。

    “这片山上一带有不少人参。”

    见木相留奇怪司徒苑的举动,凉曜轻声对她耳语,

    “司徒家要上好的野山参,定是选择采取会跑的参王。”

    (人参又名“黄参”、“神草”和“地精”,其中,尤以长白山地区的人参最为有名,因此人参也是“东北三宝”之一,另外两个是木耳和鹿茸。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九两为精”,九两重的人参一般都是千年人参,非常珍贵,传闻它是会跑的。)

    木相留轻叹:“这么有讲究。”

    凉曜点点头,看着远处的白长庚和司徒苑都在认真搜寻红绳,道:

    “小姐你瞧,这些个带红绳和铜钱的,都是山中的采参人提前做好标记的,外人不可再擅动,也算是道上规矩。”

    木相留挠挠鼻子:“如果红绳被旁人看见、采走了,或者野兽看见,把人参踩坏了、吃了呢?”

    凉曜:“那便算是白做记号了,自个儿认载。”

    木相留扁扁嘴:“这也太亏了!”

    司徒苑和白长庚忽然同时往一个方向跑去。

    凉曜轻呼拉上木相留:“她们可能找着了,我们跟上。”

    木相留虽然纳闷儿,却也不得不随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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