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长风,”一直未曾开口的沈裕打断了她,自顾自地吩咐道,“送她出去。”
小姑娘毫无所觉,颇有礼数地道了谢。
容锦却立时听出他语气的生硬,满是疑惑地看去,在沈裕遮掩之前,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不耐。
她想了想,在长风将人领走之后,轻声问道:“我见的少,认不得,那小姑娘是哪家的?”
沈裕将茶盏放至她面前:“她姓沈。”
若论及辈分,还得称呼他一声“叔叔”。
只是沈裕这个长辈当得并不称职,逢年过年也不露面,她年纪轻,以致哪怕见了面,也压根没认出来。
而是凭着直觉,向看起来就更为和善的容锦求助。
容锦遥遥看了眼前头的正殿:“想是年节将至,来此上香。”
“他们是该烧香祈福。”
沈裕轻描淡写地笑了声,便不肯为此多费口舌,转而提起旁的事情。
容锦没再多问,直到年节前,她最后一次往绣坊去时,才终于明白沈裕那句语焉不详的话因何而起。
沈氏是武帝开国时的从龙之臣,族中人才辈出,煊赫百年。
这些年虽有衰落之势,但谁也没想到,伯爵府会落到被抄家的下场。
无需刻意打听,街头巷尾已传得沸沸扬扬。
容锦陪着春夫人置办年货,在茶楼喝茶时,此起彼伏议论的皆是这桩大事。
“堂堂伯爵府,竟会落得这般境地,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今晨我见了,禁军将府邸围得密不透风,远远地还能听着女人孩子的哭声……”
“沈氏本就江河日下,早有颓势,会有今日有什么稀奇?”
“败落的是伯爵府,可不是沈氏。朝中那位,不还是好好的吗?”
时值年节,满街张灯结彩,四下热闹得近乎嘈杂。
好事者已经往前翻起旧账,说是沈裕一脉本就与伯爵府不睦,这回出事,说不准背后就有他推波助澜。
容锦听了会儿,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
只是对于他们揣测的缘由,认为沈裕是为了抢夺爵位、家产才会如此,难以认同。
眼见越说越离谱,春夫人却是最先坐不住了,放了块碎银结账:“歇得差不多,还是回吧。”
“好。”容锦轻笑了声,向她道,“年后若是绣坊不忙,我想多告几日假。”
第118章
“当年夫人在时,每逢年节,两位公子院中要贴的窗花,皆是她亲自动手剪的……”
苏婆婆捧着鲤鱼窗花的手微微发颤,眯了眯眼,迎着窗户透过的天光打量,边咳边笑着:“小公子少时心血来潮,也要学,结果剪坏了一摞红纸,都没剪出个所以然,被夫人给撵出去了。”
“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小公子没让仆从帮忙,自己动手,在院中堆了好大一个雪人,比他自己身量都要高呢……”
许是沾了年节的喜气,苏婆婆今日难得精神不错,断断续续讲了许多。
她口中的沈裕,是如今谁也没见过的。
容锦含笑听着,手上却并没停,依着苏婆婆先前的描述,用剩下的红纸为她折了朵绢花。
仓促之间随意折就,算不得精致,但于乡间长大的女孩子而言,是年节时候必不可少的。
苏婆婆看得眼睛一亮,托在掌心:“正是这样的。”
点灯时分,侍女端来了新煎好的药,一并过来的还有才从宫中回来的沈裕。
他应当是一回府就过来了,并没特地回去换衣裳,身上穿的是那件沉紫色的官袍,清隽的脸上难掩倦色。
容锦瞥见他肩头洇湿的水渍,问道:“落雨了?”
沈裕道:“是雪,一进门就化了。”
“婆婆今日还在讲,你少时亲自堆了个极大的雪人。”
“是吗?”沈裕凝神想了想,无奈笑道,“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看来婆婆记性比你好呢,”容锦打趣了句,拭去苏婆婆唇边的药渍,柔声道,“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陪您说说话。”
苏婆婆却牵了她的手,又看向沈裕,示意他上前,将两人的手叠在一处。
老人家脸上满是笑意,眼神也仿佛清明不少,满是慈蔼:“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的。”
容锦愣了愣,沈裕已开口道:“一定会的,婆婆放心。”
苏婆婆老怀甚慰地点着头,抬了抬手:“去吧。”
正如沈裕所言,外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雪来,倒是不大,细盐一般被夜风扬起。
沈裕并没要仆从随侍,亲自撑了伞。
容锦自挑了灯笼,与他同行,两人贴的极近,昏黄的灯火照出细尘一般飞舞的小雪。
“是累了吗?”沈裕偏过头看她,“你今日看起来,仿佛兴致不大好。”
容锦揉了揉脸颊,露出些许笑意:“今日陪着师父出门置办年货,逛了大半日,许是有些累了。”
“这样,”沈裕稍作停顿,“那想来,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容锦脚步微顿,对他这若有似无的试探有些意外,略一犹豫,答道:“我总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