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容锦摩挲着食盒上的花纹,并没请他进门,只道:“你说。”
“姑娘你得空时,能否教小稷些厨艺?”时雨垂首,低声解释道,“我为这眼疾耗费不少积蓄,一时半会儿又无进项,赁下此处宅院后……”
时雨才开口,容锦还有些犹豫,及至听了他的剖白,立时就拿定主意了。
“自然可以。”容锦轻轻揉捏着衣袖,看起来比时雨还要局促些,没等他说完便应了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肯学,只管过来就是。”
像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时雨微怔,随后展颜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薄唇微微翘起,就连那沙哑的声音,此时仿佛都轻快不少。
虽隔着一层白绫,但不难想见其下的眉眼应当也添了三分喜色,该是十分生动。
容锦心中一动,没来由的,忽而有些好奇白绫下这张脸究竟是何模样。
第91章
容锦骨子里有些怜贫惜弱的倾向,易心软。
对着时雨这样身体有缺、处境拮据之人提出的恳求,没怎么犹豫,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容锦初时也没觉着如何,毕竟只是教小稷厨艺而已。可几乎手把手地教了几日后,才终于意识到,她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明明在旁的事情上是个伶俐少年,手脚利落,可偏偏在厨艺上,像是天生缺根筋。
不是火候掌握不好,饭熬糊了、菜烧焦了,就是咸了、甜了……
总而言之,最后盛出来的都不像能入口的。
对着一碟乌漆嘛黑的东西,饶是容锦这样的好性子,也没法违心夸出来,无奈地扶了扶额:“今日还是我来吧。”
小稷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又似是心虚,抬手蹭了蹭鼻尖。
手背上的炉灰沾到脸上,又成了个花脸猫。
容锦指了指帕巾,打发道:“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晚些时候饭菜都好了,我知会你们。”
小稷讪讪地笑着,知道自己留在厨房也是碍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我昨日得了些好茶叶,自个儿也喝不完,你拿些回去。”
轻柔的声音隔窗传来,小稷脚步微顿,扬声道了句谢。
这茶叶是昨日看望谢秋桐时,从她那里得来的,说是陈桉一位同僚家中做茶叶生意,送了不少过来。
于寻常人家而言,的的确确是好茶了。
嫩绿的小叶在滚水之中舒展开来,水汽氤氲,带着清正的香气。
小稷将茶盏稳稳地放下,等到一曲终了,琴声停歇,这才开口道:“公子,这是云姑娘给的茶叶……”
见对方只是淡淡应了声,又小声试探道:“咱们是不是该回些什么礼?”
这几日,说是“吃软饭”都不为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小稷从没见过这种架势,只觉一头雾水。
修长的手指抚过杯沿,平素低哑却温和的声音透着冷淡:“做好你该做的事,别想着画蛇添足。”
小稷一凛,当即闭了嘴。
他在自家公子身边伺候的日子屈指可数,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何是自己被挑中陪着过来?
但他很清楚,若此事办砸了,谁也讨不了一点好。
容锦到时,见着小稷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当他是因着没能学好做菜而烦恼,开导道:“人各有所长,慢慢来就是,也犯不着为此懊恼着急,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吗?”
小稷没敢同她对视,垂了眼,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是,沿着墙根溜出房中。
时雨放下茶盏,向着容锦的方向微微颔首:“有劳云姑娘费心了。”
容锦摇了摇头,“无妨”二字都到了嘴边,却被时雨面前那张琴给吸引了目光。
先前在吕家的颐园暂住时,容锦见过那边书房备着的一张琴,华丽而不失精致,据说是出自大师之手。
而眼前这张琴并无雕刻、玉饰,乍一看并不起眼,其上的髹漆隐隐透着岁月的斑驳,却又仿佛蕴着光华流转。
她不同乐理,于古琴更无研究,但仍旧能看出这琴应当非比寻常。
“这是仿的前朝古琴,”时雨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伐峨眉之木,以杉为底,梧桐为面,斫以为琴,其音似霭霭春风、琅琅环佩……”
听他娓娓道来,容锦不自觉被吸引,走上前细细观摩。
“既好奇,不如一试。”
容锦轻声道:“我不会琴。”
时雨道:“那又何妨?”
容锦微怔,随后垂了眼睫。
她轻轻抚过琴弦,指尖轻挑,不成曲调的琴音响起,温劲松透,余韵悠长。
时雨抬手,修长而灵巧的手指只轻轻拨动,一小段轻快的曲调倾泻而出。
容锦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她循声望去,才倏地意识到,自己离时雨竟这般近。
时雨今日穿了素白色的细麻道袍,通身并无花样纹饰,是再简洁不过的装扮,只那么轻描淡写地坐在琴案后,却能叫人下意识多看几眼。
常人难将白色穿得出彩,可于他却是十分相称。
清瘦的身形与漫不经心的姿态莫名透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修长的脖颈,乃至微敞的衣襟下横着的锁骨,却又令人的心思歪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