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他面带诧异,满是疑惑道:“您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情形,商陆只觉心头火气,翻身下马,质问道:“你先前诓我一回,如今还想故技重施不成?”
沈衡神情微怔,不明所以笑道:“恕我愚钝,竟不明白这话因何而起。”
“你!”商陆懒得同他争辩,径直上前,重重地扯下了车帘。
可车厢之中除却沈衡,再无旁人。
地上铺着一层绒毯,小几上摆着茶水、书册,一眼望去也无可供藏身之地。
商陆一愣,几乎怀疑这马车是有什么机关暗格,还没来得及翻找就被沈裕拦下了。
“不必白费功夫了。”
沈裕按着额角,压下隐隐跳动的青筋,原本躁动不安的血像是被泼了盆冰水,终于冷静下来。
他自嘲似的嗤笑了声,看向沈衡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狠戾:“你帮她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他毫不怀疑,此时的容锦早已从别的路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陵川。
“您怀疑我藏了容姑娘?”沈衡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无奈道,“纵然是要论罪,也该有证据才是。”
“我知您记挂着容姑娘,关心则乱。可您应当也明白,这世上许多事聚散随缘,花开花落自有时,强求不得。”沈衡脸上未见慌乱,恭恭敬敬提醒,“今日京城送来最新的邸报,您该回京了。”
第88章
入夏后,江南一带又是连绵数日的梅雨。
去岁肆虐的水患几乎在每个人身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一度人心惶惶,有不知所措烧香拜佛的,也有提早离乡避祸的。
好在有惊无险。
陈桉自接下修堤理水的重任后,身体力行,亲至各地查看境况,将水患中毁得七七八八的堤坝重新规划起来。
当初沈裕给了陈桉极大的权利,在此事之上,江南各地都得听他的安排。
这其中虽也免不了各方的私心算计,但磕磕绊绊的,还是在大雨来临之前做好准备,避免重蹈覆辙。
就连中枢,也专程传令江南六州,提前做好防范。
眼见各地安稳,未曾再有当初的惨况,众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放回肚子里。
不过这雨也不是毫无影响。
于容锦而言,生意不好倒是其次。
院角那几丛月季原本开得正艳,受了大半月雨水的浸泡后,根系烂了大半。只得将这些花挖出来,修剪枝叶,暂且移栽到别处。
她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忙了半晌,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叩门声响起。
容锦擦去净手的水,开了门,一只竹编的篮子随即送到眼前。
竹篮中铺着荷叶,堆着好几只新摘的莲蓬,还插了朵开得正盛的莲花。
粉白两色,娇嫩可爱。
“云姐,你要的莲子来了。”映月并没打伞,头上倒扣着一整片绿莹莹的荷叶,裤脚一直挽到膝盖,腿上还沾着些许污泥,笑盈盈道,“我来时还遇着陈夫人,她托我捎句话,说是若你得空,晚上过去吃鱼呢。”
容锦自到了这芙蕖镇,除却交付绣品,并不常与旁人往来,映月是个例外。
江映月年纪不大,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父亲死在去岁那场洪灾之中,家中没了顶梁柱,只剩她与娘亲,还得供养那位不大好伺候的祖母。
江母从前帮旁人浆洗衣裳,去岁因忧思过度伤了身体,养家的重任便都落在了映月身上。
映月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并没怨天尤人,甚至没抱怨过半句。
她心思活泛,嘴皮子利落,一年四季总能想法子倒腾点东西买卖,勉强将这个家给撑了起来。
容锦第一眼见着,就觉着她很像从前的自己,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关照一二,也会将做好的绢花交给她兜售。
至于她口中的“陈夫人”,说的则是谢秋桐。
容锦当初辗转乘船离了陵川,漫无目的地在江上过了几日,直到微雨过后,见着渡口数株花簇锦攒般的胭脂海棠,心中一动,索性就在此处留下。
而谢秋桐随陈桉离开湖阳后,为治理水患,辗转各地,两月前来了早前受灾格外严重的芙蕖镇。
她无意撞见,又认出容锦时,先是诧异,随后却又了然。
早在湖阳,她就看出来,容锦与那位沈相之间粉饰出来的太平长久不了,迟早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年初那会儿,谢秋桐也曾听闻容锦失踪的消息,知道沈裕为了找人,恨不得将整个宣州都给翻个过。
可仿佛还是没寻着。
最后甚至没再回湖州,而是径直从陵川北上回京。
谢秋桐不清楚容锦究竟是在那场刺杀之中遇难,还是金蝉脱壳逃离,但也曾唏嘘过,想着自己此生兴许再也见不着这位颇为投缘的姑娘了。
芙蕖镇重逢后,自是又惊又喜。
她产期将近,身子愈重,此番留在芙蕖镇养胎,与容锦多了不少往来。
容锦应了邀约,大略收拾一番,揣上新制成的莲花簪,撑了把绘着雨过天晴景的纸伞,往谢秋桐家中蹭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