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沿路的商铺大都关了门,两侧贴着艳红的楹联,更讲究些的连灯笼等物都一并换了。
打眼望去,一派喜庆祥和之景。
容锦只大略看了眼,随即关上车窗,将寒风阻隔在外。
“委屈你了,”沈裕也不知怎的,良心发现,“旁人都等着过节,你却要陪我出远门……”
容锦稍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揉着被风吹冷的脸颊,慢慢道:“倒也没什么。”
梅苑并不是她的家,与眼下没多大差别。
非要说的话,只是晚间怕是吃不上热汤热饭,在这寒冬腊月里有些可惜。
容锦从香囊中翻出今日往如意斋贴楹联时随手买的糖,自己吃了一块,又顺手给沈裕一块。
她递过去的时候并没多想,听沈裕低低地咳嗽了声,这才意识到不妥:“你病还没好,怕是不宜吃这个。”
说着,便要收回。
“不妨事。”沈裕抬手攥了她细细的手腕,却没拿,而是凑近了些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这粒甜糖。
舌尖舔过指尖,勾起一片酥麻。
容锦脑子里闪过些不合时宜的画面,随即摇了摇头,正色道:“也就是荀大夫不在这车上,不然怕是又要念叨你了。”
饴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嗓子却因此微微作痒。沈裕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压下咳嗽,温声道:“路还很长,你若是困了,就歇歇吧。”
出城后,天色已经暗下来。
四周再无人声,只有连续不断的马蹄作响,以及始终未曾停歇的呼啸风声。
车上铺着厚实的绒毯,容锦盖着件狐裘,发了会儿愣,不知不觉中竟真睡了过去。
路途偶有起伏不平,她睡得并不安稳,秀气的眉不自觉地微微皱着。
发髻已经散开,长发如流水般铺开,又像是上好的绸缎,几乎遮了半个身子。
车中的烛火已经吹熄,外边悬着的灯笼透着微弱的光,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浓稠的夜色吞噬,摇摇欲坠。
过了许久,沈裕依旧毫无困意。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放着早些年的旧事,一刻未曾停歇,也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手上绕着缕容锦的长发,指间也因此沾染了若有似无的幽香,挪了挪,令人靠在自己膝上。
容锦因此被惊动,半梦半醒,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
沈裕抬手遮在她眼前,将声音放得又低又轻:“无事,再多睡会儿吧。”
自小到大,容锦从没过过这样的除夕。
她是后半夜被人给唤醒的,醒来时,只觉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一般,倒抽了口冷气。
刚醒来时还有些发昏,眯了眯眼,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沈裕扶着迷迷糊糊的容锦坐起身,将落下的狐裘替她披上,修长的手指牢牢地系了个结,解释道:“我们要换辆车。”
容锦此时还有些迟钝,牵着沈裕的衣袖下了车,被冷风一吹,才彻底清醒过来。
驿站像是提早得了吩咐,已经将车马备好。
而两人先前乘坐的马车只停了片刻,随后依旧由成英驶车,隐没在夜色之中,沿官道入宣州。
高悬着的灯笼在夜风之中摇摇晃晃,容锦看着马车远去,终于反应过来沈裕这一安排的用意。
她攥着衣袖的手收紧了些,小声道:“你此去宣州,会有风险吗?”
湖州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在来时船上那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想要沈裕命的人,可太多了。
“兴许会,所以有备无患。”
沈裕按了按心口,面色苍白,可那双眼依旧清醒而凌厉。
肖老将军病重的消息不假,是成英亲自探查确准过的,可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未必不会有人借此机会下手。
“别怕,”沈裕偏过头,为她扣好兜帽,“我会护着你。”
第72章
这一番折腾下来,换了新的马车,容锦已然毫无困意。
她倚着车厢,隔窗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原本慌乱的心绪因沈裕那句“别怕”得以安定了些,她能做的事不多,既上了沈裕这条贼船,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只是沈裕未曾歇息,加之出门在外不便煎药,拖了几日的病愈发严重起来。
虽有意压制,还是隔三差五咳嗽。
他十分能忍疼,但这本能的反应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显得有些狼狈。
因天寒的缘故,车上备着的茶水也已经冷下来,容锦试了试温度,忍不住皱眉。
她犹豫着不想给,沈裕却径直接过茶盏,饮了口冰冷的水,得以稍稍缓解,只是开口时的嗓音依旧沙哑:“对不住,扰了你的清静。”
容锦摇摇头,递了帕子过去。
她对江南这边的地界并不熟悉,推开车窗看了眼,问道:“约莫还要多久才能到?”
冬日花木萧条,路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显得格外萧瑟。又因是年节的缘故,放眼望去不见人影,目之所及皆是空荡荡的。
沈裕未曾亲自到过宣州,但江南全境的舆图看了太多遍,已经刻在心中,又饮了口冷水:“不出岔子的话,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