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蕊知道容锦这是在帮自己解围,连忙应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感激。
沈裕却不大乐意,在容锦仰头为自己整理衣襟时,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下:“你怎么这么大度?”
容锦眨了眨眼,无辜道:“有人帮我干活,不是正好吗?”
沈裕噎了下,明知道容锦在避重就轻,对着她这模样却还是没能计较下去,问道:“怎么,平时是累着你了?”
她虽在沈裕身边伺候,但做的都是些琐事,大半时间闲着,谈不上累。
但容锦还是作势想了想,这才答:“还成吧。”
沈裕摇了摇头,稍显纵容地笑了声:“罢了。”
由着她在自己眼前耍小心思,糊弄过去。
傍晚,容锦随着沈裕往宴厅,一路走去,得以好好看了这园子。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就连造景用的假山湖石,都颇为讲究。容锦这种不大识货的,都能觉出非同一般,多看了几眼。
“这边,”沈裕勾了下容锦的衣袖提醒,“在想什么?”
容锦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好奇道:“吕大人的俸禄,能建得起这样的园子吗?”
沈裕一眼扫去就能看个大概:“自然不能。”
容锦偏过头看他:“您早就有所听闻?”
“就连不入流的散官,都会想方设法捞些油水,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哪个清清白白?”
沈裕年少时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此深恶痛绝,总觉着天下贪官污吏都该揪出来挨个清算才好。
后来见得多了,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这样的人太多了,难除尽,一着不慎只会招致抱团反扑。
蚁多蝼死象,他昔年为此付出惨痛代价,从前看不过眼的事情司空见惯,忍不了的也都能忍了。
如今还有许多用得着吕嘉的地方,沈裕一时半会儿并没准备同他算这笔账。
容锦知道人情世故如此,叹了口气:“总该有例外的吧……”
行至竹林尽头,凑巧遇着了同样赴宴的沈衡。
这句没头没尾的感慨,倒像是意有所指了。
第55章
沈裕瞥见竹林外的沈衡,凉凉地反问了句:“是吗?”
容锦被这巧合噎了下。
但若是专程解释,反倒又显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扯了扯嘴角,不尴不尬地笑了声。
说话间出了竹林,彻底没了遮掩,才发觉沈衡身旁竟还有位衣着华贵、打扮得格外精致的美人。
她手中拿着只断了线的纸鸢,正轻声与沈衡说着些什么。
少女藏不住心事,绯红的脸颊将心思暴露无疑。
见着有人来,似是慌了一瞬,神情中也添了些许窘迫。
“多谢,”沈衡垂眼看着地面,并未有分毫逾矩,客客气气道,“去花厅的路我已知晓,就不劳姑娘了。”
丫鬟上前轻声提醒了句什么,少女飞快地看了眼沈裕,匆匆离开了。
沈裕驻足片刻,等沈衡上前见礼时,多问了句:“方才那是?”
沈衡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这种事情,但还是随即答道:“应当是吕家的姑娘……”
三言两语间,又从闲话聊到了吕嘉身上。
容锦不紧不慢地跟着,听两人议论了会儿,意识到那位看起来慈眉善目、脸上仿佛总带着殷勤笑意的吕大人并没看起来那般好相与。
沈裕初到此地,强龙不压地头蛇,心中多少存着顾忌,若不然也不会出席这场晚宴。
晚宴打的是“接风洗尘”的名头。
吕嘉做东,携湖州属官作陪,席上的菜品丰盛而精致,虽无歌舞,但远处的水榭有婉转悠扬的丝竹声隔水传来。
显得平和而又安逸。
叫人极难将此与奏疏上所说的流民四起、饿殍遍野的景象联系在一起。
这种情境极易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容锦替沈裕添了盏茶,发现一旁的薛侍郎被劝着多喝了两杯据说是湖州特产的美酒后,已经快要被人拉着探讨起诗文了。
直到沈裕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问起正事,众人这才一凛,纷纷收了心。
“这一路过来您也见着了,百姓安居,虽偶有流寇作乱生事,但不成气候……”吕嘉一番解释,神情自若道,“湖州并无大碍,请您放心。”
容锦听了他这话,回想从渡口过来的这一路上所见,仿佛确实如此。
沈裕轻轻叩了下桌案,倏地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旁人见他如此,大都松了口气,容锦却莫名觉出些危险的气息,心稍稍悬了起来。
但沈裕并未发作,甚至没有从前应酬时的不耐,脾气好得简直不像是他。
沈裕并未追问,吕嘉就更自在了,言谈举止间渐渐带出东道主的架势。
有侍从借着斟酒的时候,低声回禀了句什么,吕嘉的目光从厅中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沈衡身上,寻了个由头闲谈起来。
甚至有意无意地问起家中境况。
沈衡的态度不远不近,既不会显得迎合,也不至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