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虞娴仰着头,表情异常复杂,“……你们就放过他吧。”
姜玺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挡住了月光。
他艰难地侧过脸去,先看见一双黑靴,再看见一截衣摆。
再往上,是蒙住的脸,露出一双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
以及一把斩下的刀。
月光映着刀光,雪亮。
姜玺就地一滚,避开。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响,那是箭矢的穿透空气。
长箭破空而来。
黑衣人听到破空声响,即刻回头一刀劈开箭矢。
但同时射来的箭矢并非只有一支,三支一体,分别呈品字形将黑衣人整个地笼罩住。
黑衣人劈开一支,闪开一支,还有一支避无可避,正中小腹。
黑衣人一声闷哼,不再停留,当即后退。
但他临走之前,向崖下一刀掷出,刀口擦过虞娴的咽喉。
“文夫人!”
姜玺低头,只见大量鲜血喷出,虞娴看着姜玺,摇了摇头。
“我不是文夫人,我是,虞娴。”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姜玺头顶传来“啪”地一下轻响,姜玺毛骨悚然。
那截树桩在断裂,他整个人失重往下坠。
一截衣带飞来,缠住姜玺手腕。
姜玺的下坠之势顿住。
姜玺大喊,“别再过来!”
头顶有人急步刹住脚,滑下阵阵落叶。
是唐久安。
她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尾随在后。
北疆最出色的斥候,如影随形,没有任何人能发现。
而她再靠近一步,就会和他落到同样的境地。
“殿下稳住,臣这就救你上来!”唐久安道,“文夫人如何了?”
姜玺悬在半空,山风呼啸而过,落叶飞舞,像幽冥的召唤。
文夫人已经坠入山崖深处,不可见底。
姜玺低声:“她说她不是文夫人,她是虞娴。”
风把姜玺的声音吹散了,唐久安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姜玺的声音从低下传来,紧跟着,一样东西被姜玺抛上来。
唐久安一手抓着衣带,一手抓着剩下的半截枯枝,腾不手去拿,只在月光下看那像是一封皱巴巴的文书,里面包着一块玉佩。
玉佩并不重要,是为加点重量,好让文书抛上来。
“这是虞娴的认罪状。”姜玺道,“你交给关若飞,让他带回去呈交父皇。”
“好。”唐久安答应,“殿下等着,臣这就拉殿下上来。”
“不用了唐久安。”
姜玺再清楚不过,上面除了那截树桩,根本没有着力处。
现在那树桩还裂了一半,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随时会断。
“我这里有借力处,一时半会儿没事,先把文书带走,免得黑衣人再来偷袭。”
姜玺每个字都尽量说得平稳,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心中极为冷静,思路清晰得异乎寻常。
如果两个人中间只能活一个,那么他希望是唐久安。
她还有满腔抱负,远大前程。
或者即便没有,她也可以在桂枝巷里哼着小曲扫地喝酒。
那样便很好。
山崖上方静了静,一时间只有风声。
“殿下,臣有几句话想说。”
姜玺:“这都什么时候了回头再说!”
“不成。这时候必须得说。”
姜玺败了:“你说你说。”
快说快走!
“其实臣不是回来述职的。”
唐久安忽然开口。
“臣是挂印而走。”
“为什么?”
即便自己命悬一线,姜玺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唐久安是一等一的官迷,能让她连官位都放下,得是多重要的事?
唐久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道:“其实臣对三殿下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对朋友的喜欢,从来没有男女私情。”
姜玺:“!!!”
姜玺:“真真真的?你你你不是骗我?”
“还有,庆丰五年正月十七那天晚上,与殿下春风一度之人确实是臣。只不过不是在牡丹楼,而是在画舫中。”
姜玺眼眶发烫:“唐久安,你终于承认了……”
“臣总是欺瞒殿下,实在是亏欠殿下良多,所以此时臣必须说个明白。”
圆月在天,清辉无限,唐久安的声音从崖顶落下,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臣以前不是太明白,但在北疆臣放下官印的时候,臣忽然就明白了。”
“殿下在臣心中,比官位重要,比封侯重要。”
“殿下,臣喜欢您。”
泪水从姜玺面颊滑过,灼热滚烫,这一刻生死全在度外,他只想狠狠抱一抱上头那个人。
“殿下,臣只有一次用力的机会。臣数到三,殿下准备好。”
姜玺猛地清醒:“不可!你会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