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回忆进行时（四）
就在众鬼狰狞怒目的时候，盛知辰轻轻伸手捂住她的眼，说道:“不看，便不觉得害怕了。”
顾清柠眨了眨眼，轻颤的睫毛在他掌心扇动，微痒，盛知辰走神了一会，她的两只小手握着他的手掌扯了下来。
她说:“哥哥长得好看，我看着哥哥就不害怕了。”
盛知辰目视她的双眸，神情微怔。
顾清柠抹干了脸上的泪，但小脸上的泪痕还是有点明显，盛知辰又伸手替她擦了一下，半抱着她站了起来。
盛知辰牵着她的右手，顺着她的步伐往前走，顾清柠在哥哥身边就觉得很舒服，就像是一种气场上的契合。
她紧攥着哥哥的手，紧贴着缩在他的身侧，小眼圆溜溜地时不时瞥一眼那些凶神恶煞的鬼。
顾清柠:“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我胆子小，怕鬼。”
盛知辰垂眸道:“没有，你很厉害，因为你不是害怕，只是一时的嫌弃。只是我看不见，若是换我来，许是比你更甚。”
顾清柠否认道:“才不会，哥哥是最勇敢的！”
盛知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顾清柠看到一位搂着孩子的女人，她的神情戚戚，没有那些断头长发盖脸给人的恐怖感。
于是顾清柠歪了歪脑袋，问盛知辰:“鬼是什么呢？”
盛知辰道:“鬼是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顾清柠小小的脑子不太转得过来，“人？那他们以前也跟我们一样吗？也会说话，也会哭，也会笑？”
盛知辰温和地道:“嗯，会的。”
顾清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那我们以后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吗？有的没有脑袋，有的我看不见他们的眼睛，还有的腿断了小腿在地上拖拽着……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盛知辰似乎明白过来她在害怕什么了，他温声道:“不会的，你不会变成这样的，你是我妹妹，我会保护你。”
顾清柠仰头:“那哥哥呢？”
八岁的盛知辰听到这个问题，他垂头看了妹妹一眼，忽然提出假设:“若是我变成这样，你也会像害怕他们一样害怕我吗？”
“不会！”顾清柠拍拍胸脯，眼神一下子就坚定起来了，“哥哥也不会变成这样的，我也会保护哥哥！”
盛知辰笑了一下，此时门被打开，顾叶棠看着屋内的两个小孩，目光落在小清柠身上，见她神色不惧，倒有些意外。
顾叶棠说:“屋里有多少只鬼？”
顾清柠握着哥哥的手紧了一下，她答道:“63只。26个叔叔，23个姐姐，3个爷爷，2个奶奶，1个弟弟，8个大哥哥。”
顾叶棠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她神情松懈下来，过去将顾清柠抱起来，亲了她一口:“柠柠真棒！”
顾清柠骄傲地扬起头，甚至忘了自己眼眶还是红通通的，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怜，她趴在妈妈肩上，笑眯眯地俯视盛知辰:“哥哥也亲亲。”
对比顾叶棠的身高，盛知辰还得仰头看被她抱在怀中的顾清柠，听闻顾清柠的话，他神情有点无奈:“哥哥亲不到。”
于是顾清柠一听就挣扎着要下地，结果刚落地又被从门外进来的楚含墨连抱带扛头也不回地抱走:“亲什么亲，多大人了，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躁。”
“……”
顾清柠小手小脚扑腾着，又要哭了。
还是盛知辰跑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阿尔卑斯糖伸手递给她，她接过，才又喜笑颜开起来。
楚含墨察觉到了，但也没阻止，只是没好气地说:“又吃糖，你这哥哥就只会纵容你，再跟他玩，迟早被他惯坏了。”
顾清柠搂着爸爸的脖子，嘻嘻地笑了两声:“才不会呢！”
后来顾叶棠一点点将梨棠的道法传授给顾清柠，虽然她学得很快，但却迟迟没见本命道器的出现，顾叶棠都有些着急了，却也无济于事。
这东西讲究天命，该出现时自会顺其自然地出现，只是历代以来，从未见过这么晚的。
而楚含墨考虑的则比较多，他觉得女孩子怎么着都得有一门能够陶冶情操的兴趣爱好，于是在六岁的时候就送她去上了很多兴趣班。
首先学的是舞蹈，基本什么舞蹈都学点，什么拉丁舞、摩登舞、古典舞都学了点。
没过多久，学校安排了一个节目汇演，开始招募能表演的小朋友，于是顾清柠兴致冲冲地报了名。
节目表演当天，还没开始，顾清柠就爬上了节目需要用到的叠高高的凳子上，那会盛知辰刚赶到，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顾清柠晃动几下，忽然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顾清柠疼得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妈妈爸爸……哥哥……”
老师们同学们都吓坏了，几个大人迅速将顾清柠送到了医院，盛知辰也紧皱着眉头跟顾家父母站在了一起，齐齐看着躺在床上含着眼泪可怜兮兮幼小无助还很心虚的顾清柠。
医生看着手中报告上的诊断意见，说:“韧带受损，所幸年纪还小，用药合适以后会恢复的，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楚爸爸紧接着医生的话问:“那这个情况，我女儿还能学跳舞吗？”
医生建议道:“最好不要。虽然不是什么严重性损伤，但这一两年确实不合适再动腰，否则如果造成其他不可逆的伤害，那就很难说了。”
因而，顾清柠的舞蹈生涯就此结束。
然后楚爸爸带女儿去学画画，结果家里那几本特地买的《透视入门》、《视觉艺术用光》都放积灰了，因为女儿又被困在了前面。
无论老师教了多久、怎么教，顾清柠始终只会画没有脖子的人，脖子的线条她就是不会画，一旦别扭地画了，下面就连人物的手都没了。
老师委婉地对楚爸爸表明，这孩子实在没有绘画天赋。
楚含墨没有放弃，又带她去学跆拳道，想让她学点技艺在身保护自己，然而那时候才发现，相比于那些三四五岁的孩子来说，七岁学跆拳道已经很晚了。
老师说她从第一节课劈腿的时候就一直在哭，带着其他孩子也跟着哭，后面顾叶棠心疼了，将小孩领了回来，说不用学这个，以后她会教她怎么用对付鬼的方法来对付人。
最后，楚含墨决定让她学门乐器，他精挑细选了古筝和竹笛出来，周五晚上去学古筝，周日晚上去学竹笛。
然后就发现顾清柠对竹笛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比如老师给她布置作业要练习多少遍，练一遍就在本子上写正字的一笔。
竹笛的本子上已经写满了正字，而古筝的本子上正字却寥寥无几。
于是楚爸爸看到希望了，筛掉古筝，让她专学竹笛，而顾清柠确实不复所望，曾在国际音乐节国乐竞演儿童组中获得一等奖。
到后来，楚含墨甚至想过让她走艺术生的道路，但被顾清柠拒绝。
而除了古筝之外，楚含墨还送她去学了游泳，但顾清柠也不喜欢，她讨厌一切不能控制的东西。
但在送她进游泳馆的这天，楚含墨特地把盛知辰叫来了。
于是在顾清柠一张嘴准备用一贯的哭技时，就看到了单手背着书包的哥哥朝她这边走来，他的睫毛和眼睛生得漂亮，每次一看来，总会让人心生欢喜。
却也总会怕他的眸光落在别人身上。
但她的哥哥次次都是直直朝她走来，眉梢绵延千里，眼神温柔似坠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