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与我周旋久(一)
“?!”叶蓁被吓了一跳,鸡皮疙瘩瞬起,当机立断赶紧撒手,纸张重新飘落的时候,她被顾清柠扯着往后撤了几步。
湖水面一片宁静,所有踪迹消失殆尽。
少年的身形显现,穿着一件黑t恤,上面的有个白色的字母x,表情阴深扭曲,杂毛许久未曾打理,遮过了眉眼,偏偏他外面还装乖似的套了一件蓝白色的校服外套。
但是看眉眼,顾清柠清楚地认得这是刚刚那个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的顾南煜。
看来她猜错了,这个幻境的主人并非周旋宁,而是眼前的顾南煜。
顾清柠看着眼前的大boss,扫了躲在身后的叶蓁一眼:“怕吗?”
叶蓁往后拽紧她的衣服,猛点头:“怕!!!”
“既然怕,”顾清柠拍开她的手,幽幽地道,“那还傻站着干什么,不赶紧躲后面?!”
叶蓁:“……哦。”
少年盯着手中纸张的字迹看了几秒,把它攥在手里,阴狠的目光像一匹饥饿的狼一样,紧紧锁住顾清柠。
本该温柔的声线变得沙哑极端,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气息?她在哪?!”
顾清柠冷静地看着他:“她不想见你,托付了我一件事。”
顾南煜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动即魔化:“她不回来,那你们就都去陪她!”
少年双手握拳,眼睛怒张,心中那股强烈的愤恨之火熊熊燃烧,如同一个供怨的源头翻起滔天骇浪,怨气四起,疯狂涌散。
破旧的墙体上镶嵌着一根手指,本就脆弱不堪的墙体“哗啦”一声,泥土碎片落了一地,手指松动间,从墙中爬出一个骷颅人来,身体的肉早已腐烂,只有发白的骨头仍旧如初,也一瘸一拐地朝她们走来。
茂密的草丛中忽然跟着破土而出一个恶灵,郁葱的草被挤在一旁,同样没了血肉的骷髅人从土里扭着头颅胳膊爬了出来,浑身散发着邪气。
两个恶灵像是被顾南煜召唤,自分别不同方位朝顾清柠走来,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怨魂,少年则在一旁阴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着恶劣的笑。
叶蓁惊慌地躲在顾清柠背后,咬着牙一声不敢吭。
顾清柠抬目看向嚣张恶劣的少年,他眼中充满的疯狂之色仿若至死不休,但隐隐又带着一股解气的痛快。
顾清柠让叶蓁退后几步,迅速从口袋掏了一张符给她:“拿好了,站在这里别动。”
“啊,好。”叶蓁愣愣接过。
诡灵剑金光漫过,猎猎作响,顾清柠灵敏躲过恶灵的袭击,在剑身的借力下旋身绕到她们身后,并在二灵同步转身的时候,以迅雷之势将符纸往她们额上贴去!
触及灵身,符纸瞬间燃烧,梵文骤现,恶灵仰天痛嚎咆哮,周身黑雾喷薄而出。
但顾清柠却在此时倏然转身,如鬼魅般往一旁愣住的少年冲了过去,纵身一跃的同时,手中的金粉也一同朝他挥散而去,恍若黄金浇筑,落在他的身侧形成一道梵文咒印。
顾南煜神色狰狞,整个狂暴起来,煞气袭人,怒吼着试图挣破咒印,却被越缠越紧。
顾清柠趁此机会握着诡灵剑接近顾南煜,但不料湖边忽的伸出一只手将她连人带剑地拽了下去。
叶蓁瞳孔骤缩,焦急大喊:“顾清柠!”
顾清柠呛了一口水,红着眼睛喊住她:“你是控制那俩恶灵的灵眼,不想死就别动。”
叶蓁脚步连忙顿住,想动又不敢动,着急忙慌地看着湖下的她。
顾清柠不太熟水,在水底无法呼吸,手脚无法施展。
可恶,忘记叶蓁说过那男生后来杀的是三个女生,还有一个竟然在湖底!
扑通溅起来的水花挡住了水下互不相让的挣扎,顾清柠咳嗽得脸颊微红,刚用诡灵剑砍掉水底下的骷髅手,就感觉腰上忽然又搭上来一只手。
滚烫的热度让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不会还有第四只吧?!
但与恶灵截然不同的热度让顾清柠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在水中侧眸往后一看。
湿漉漉的眼睛就看见了容貌昳丽的盛知辰。
卧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知辰发梢都湿了,水珠从他脸颊滑落,下颚勾勒出弧度干净利落,说话间喉结滚动,嗓音偏沉:“抱紧。”
这声音一出来,顾清柠耳朵像过电一样都酥麻了一会儿,心跳更是蓦然停了一拍。
顾清柠被他搂上岸,但来不及多问,挣脱束缚的顾南煜再次横冲下来,直冲顾清柠的面门。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顾清柠凝眸,双手迅速结印,泛着金光的梵文瞬间往顾南煜袭去,“破!”
金光大闪,少年顷刻间被梵咒影响,瞳孔涣散,神色恍惚扭曲,看似神志不清。
顾清柠眼眸盯着少年的眼睛,打了个响指,让他瞳孔聚焦,她道:“周旋宁托我给你带封信。”
“周、旋、宁……”他的神智被操控,但却听到这个名字却浑身战栗地挣扎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周旋宁……”
如在意料之中,顾清柠伸手搭上少年冰冷的手,像是触上了一块冰,少年热切地抬头:“阿宁,你回——”
“刺——”
匕首捅入血肉的声音随即响起。
少年眼神一顿,不可置信地垂首看着胸膛的鲜血横溢,“啪嗒啪嗒”的血流声仿佛如雷贯耳,让人满脑空白。
顾清柠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他,残忍地落下最后一句话:“这是周旋宁要你偿还的。”
像是宣判了死刑。
那张写着“最强烈的恨意”的纸张再度从他袖中飘落,染上了满地的鲜血,变得肮脏且污秽。
“顾南煜,”顾清柠轻声喊着,少年慌乱抬头,便见她手染血迹,俯身在他的眉间轻轻画下了一个梵字。
落下最后一笔时,那封古老的藏了十年的信纸飘落在了他的手中,本来空无一字的信纸如今写上了一句话——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少年眼眶瞬间一红,像是等了好多好多年,肆无忌惮的泪水终于从眼角降临,顺着脸颊蔓延,一滴一滴落入泥土中。
额上梵字也在此时金光大亮,古老的印记像一把厚重的枷锁刻入眉心,穿透身躯漫过了整座虚无又真实的校园。
而那句穿越了漫长岁月一直亏欠着的话语,终于经过长途跋涉从喉咙哽咽而出——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