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辍学
“阿爸。刚才伯伯明明说要送你去大城市医治，你怎么给拒绝咯呢？”
父亲身旁一直沉默的蕉虎在首长走后，有些不解地问着父亲。
“难道阿爸这样子躺在床上不好吗？”父亲反问道。
“不好。”蕉虎老实回答道。
“阿爸就这样躺在床上，让你们哥俩来照顾我，让阿爸看看谁才是阿爸最孝顺的娃。虎娃，莫不是你不想照顾阿爸咯吧？”父亲开玩笑地逗着蕉虎。
“才没有哩。虎娃是你最孝顺的娃。”蕉虎稚嫩地说道。
“阿爸不答应去治疗，一方面是现在我国还很落后，我不能让国家为咯我这样的残废再花钱咯；再者就是，阿爸这么做，也是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只有这样做咯。才能减轻阿爸心里的愧疚感。不然，阿爸怎么对得起在战场上牺牲的那七位战友？”父亲逗了一下蕉虎，最后还是向我们解释了他坚持的理由。
“阿爸，我不想读书咯。”
父亲没有答应首长去治病，我从他讲述的战斗经历和他内心负罪感，我很理解父亲的做法，也尊重他的坚持。
既然父亲拒绝了首长的意见，不花国家的钱去为自己治病，那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那样一来就肯定需要人来照顾他。所以我思索再三，决定向父亲说出了我的打算。
“你不是考上了公社的初中咯吗？而且你通过读书，将来就可以考上高中、大学，走出咱们落后的家乡，去改变你的人生命运。怎么你突然会有这样想法呢？”父亲见我才十二岁，就要辍学，有些不理解地问我。
“阿爸，你躺在床上需要照顾，虎娃也才刚满十岁，咱们家里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啊。而我去到公社上读书，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天，根本照顾不了你们。所以我想咯想，还是放弃我的学业，在家照顾着你们。”
“可是你这样做，会毁咯你一生的呀！都怪阿爸这身体。”父亲说着，举起手，用力的捶打着他那已经没有知觉了的双腿。
“阿爸，你不要这样。”蕉虎哭喊着，扑到父亲身上，捉住父亲的手，阻止了父亲的继续捶打。
“我已经十岁咯，已经懂事咯。可以照顾阿爸咯，我退学回来照顾阿爸，让阿哥继续去读书。”
蕉虎听我了说的话后，有些想当然的就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他自己，幼稚的想要把照顾家庭的重任背负在他身上。
“虎娃你不可以退学。”我毫不犹疑地拒绝了蕉虎的决定。“有我这个阿哥在，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退学？你想都不要想，你年龄还小，正是学习的时候，你还是好好学习，等到哪天你真正的长大咯，学到的本领比阿哥大咯，阿哥决不会阻止你做任何决定的。”
“阿哥你就会以大欺小，看不起我。”蕉虎站起来倔强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蕉虎的倔强，让我的心不由地痛了起来，难道我就不想去读书，不想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吗？答案是否定的。我更渴望能坐在课堂上，贪婪地吸收着老师所教给我的知识。用它们来改变我的命运。可是我们现在的家庭现状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在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了，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梦想了，为了这个家，我不得不忍痛割爱。
蕉虎可能还不认识到这点，我的决定是多么艰难的决定呀！那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决定，是一辈子的决定啊！哪有像蕉虎想的那么简单呢？希望蕉虎以后能够明白我的用苦良心吧。
但蕉虎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不断的变化，他已经不是他原来事事都顺着我的蕉虎了，我心里开始有些担忧，长大后，蕉虎会不会变成我不熟悉的他呢？
“别管他咯，他就一个娃，耍点小脾气是很正常的，过一下子他想明白咯就没事咯。还是说说你的打算吧？”
我也希望蕉虎也只是一时之气，可是我心里知道蕉虎不是那样的人。父亲跟我们生活没有多长时间，还没有察觉到蕉虎的内心变化，以为蕉虎只是耍些小性子，所以也没有当一回事。
而我从他八岁时不留痕迹地就能下药药死赵四婶家的鸡，我就知道蕉虎是个做事果断，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教导得好，长大后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反之，长大后就可能成为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后果的危险人物。当然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位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而不是后者。当然了，我的这些猜测，我也不敢说给父亲听的，就怕父亲听后情绪会有什么波动，加重了他的病情，那样就是我的不是了。
“阿爸，我认为读书虽然好，确实是一条可以通往改变命运的捷径。但是既然我们家的条件不允许，那我只能走另外的路咯，寻找一条符合咱们家庭条件的路。虽然这条路可能比读书更艰难百倍，但只要我坚持地走下去，我相信也一定可以改变我的人生。所以我打算辍学回家照顾你，并通过我的双手赚来医治你病的钱，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走的路咯。我知道这个过程可能要很长的时间，但我相信我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会坚持下来的。也许到那时候，虎娃也应该大学毕业咯。有咯虎娃的帮助，咱们家的困境就会得以改变的。阿爸你说过，只要我们认为值得，那就要坚持下去，时间会帮我们证明的。况且，我不去学校并不等于我就把我的学业荒废咯，今年我就先在家把我学过的知识给巩固好，等虎娃上咯初中，我就可以利用他每个星期回来的时间，让他来辅导我。没有老师辅导，学习肯定会有些难度，但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到。虽然我不能用知识来改变我的人生，最起码我不会做个当代的文盲青年。”
我不知道怎么的？自然而然地就对父亲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了。
“看来你长大咯，有自己的思想咯。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同意你的决定。不过以后你就有可能走不出咱们的村屯咯，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可别等到你长大咯，你就后悔今天你做出的这样决定。”
“决不后悔，”我坚定地说道……
……
“龙娃哥，听说你不想去公社读书咯，要辍学回来照顾你阿爸？”
就在我做决定辍学的当天晚上，从来没有在晚上找过我的赵三妹竟然破天荒地瞒着赵四婶偷偷来到临时急救帐篷把我约到了屯外一处僻静的地方。见我的第一句话她就这样问我。
我知道一定是蕉虎在背后跟她说了我辍学的事，她知道后才不顾自己被赵四婶发现后对她的惩罚。单独约我出来问我的情况的。
“是的，三妹。其实我也不想辍学，也很想读书的，因为我阿爸说读书是一条走出咱们村屯最好的捷径。可是现在我阿爸病在床上，需要人来照顾。我阿妈又过世咯，虎娃他才刚十岁，为咯我的家，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