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了个乞丐
碰到这样人家的田，就是我们哥俩最高兴的事了，我和蕉虎就来个比赛，看谁捡的最快，捡得最多。而作为哥哥，我通常都会悄悄地让着蕉虎。
看着弟弟胜利后高兴的样子，我也短暂的跟着他兴奋一番，然后再转入到另外的战场，继续我们的拾穗工作……
割完了稻谷，我们还要把田里的稻草晒干，搬回来垒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稻草垛。冬天拿来喂牛，或是到了来年开春，用那些稻草覆盖在地里的庄稼种子上面，保湿保温，催促种子早日发芽，迎来又一年的希望……
而那些屯前屋后的稻草垛，也成了我们屯里这些娃的游乐场。小伙伴们在课余饭后，就都聚集在稻草垛里捉迷藏，做抓坏人的游戏。小伙伴在稻草垛上高兴地翻来滚去，相互追逐……
有时不小心弄塌了稻草垛，大人们看见了也不生气，总是笑呵呵象征性地假装踢了几下几个最调皮的捣蛋鬼。看着那几个捣蛋鬼“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惹得其他的小伙伴都不停地“咯咯”的笑了起来。“教训”了捣蛋鬼们后，大人又动手把稻草垛给重新垒好。交给我们在上面开心地继续玩耍……
……
“阿哥，快点下来，咱们屯口来咯个乞丐，大家都在围着看热闹哩。”
这天，我在家帮母亲把赔给赵四婶家后剩下的谷子用袋子装好，然后用绳子吊到楼上放好，就没有跟蕉虎他们出去玩耍。正忙着的时候，蕉虎满脸通红地跑回来跟我报告道。
那年头，有个乞丐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因为那时候，祸害了十年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刚结束没几年，跟着又打了场对y自卫还击战。所以那时国家还很贫穷，一切都以国家建设为上，就有些顾不上百姓的疾苦了。有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为了生计，只能跑出去讨饭度日了。
但凡讨饭的大都是跑到城里去，或者到比较富裕的地方去乞讨。而来到我们丈鸡屯这样穷山僻壤的地方来乞讨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我加快了工作速度，帮母亲把最后的几袋谷子拉到楼上，也来不及垒好，匆匆地和母亲说了一声，就跟着蕉虎屁颠屁颠往屯口跑了过去……
此时收割已经结束，家家户户也把晒好的谷子都收仓了，屯口的晒谷场没什么东西可晒的了。晒谷场也变成了我们屯里这些娃的一个新的游乐场了。平时也成了屯里小伙伴们的一个聚集地。所以我和蕉虎来到的时候，晒谷场旁边的大榕树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孩子，他们围成了一堆，叽叽喳喳的不知道都在讨论着些什么？
虽然我才十多岁，不过我长得还算比较壮实，所以不用费什么劲就分开了围着的人群，挤到了小伙伴的前面。
只见大榕树下，大人们晚上出来乘凉经常坐着的石墩上此时正坐一个穿着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他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蓝色布包。微微地低着头，那鸡窝似的乱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长着什么模样。
在他身上还有一股酸臭酸臭的气味，随着风四处散发，让人闻了，就想退避三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位已经向生活低了头的落难人。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沦落到了我们这里来了。
“这位阿叔，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从小就被父母灌输善待他人思想的我很是同情这个落难之人。虽然他的身上的味道有些难闻，但我们都是些农村娃，什么猪屎味，牛屎味都闻惯了，对他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多大的反感，心里就是有股想要帮助他的冲动。
听见我还有些稚嫩的说话声，那乞丐竟然有些微微颤动，好像是喜极而泣的样子，又好像在克制着心中的某种蠢蠢欲动。
良久，良久……
他才慢慢的抬起了他的头……
他满脸的胡茬述说着他的沧桑，厚厚的尘沙掩盖了他本来的容貌。而从形态上来看，我对他竟然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我又不敢确定，只能再次仔细的端详着他。
“你……你是龙娃？”
一声几年没有听到，还有些熟悉，有些迟疑，又有些不确定的问话把我彻底破防了……
他，竟然是我的父亲，是离开我们六年多的父亲；是失踪了一年多，母亲念念不忘的父亲，蕉大恩。
我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扑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了下来，哽咽说道：“阿爸，是我，我是龙娃。”
说着，又一把扯着挤到我身边的蕉虎跟着跪下来。
“阿爸，他就是阿弟，虎娃。”
父亲参军时，蕉虎才刚两岁多一点，对父亲没有什么印象，所以见我扯着他给一个乞丐跪下，还有些不情愿地问我道：“阿哥，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下跪呀？”
我刚想说什么，此时父亲可能已经压制不住他心里的激动了，“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颤抖着伸出他那粗糙、还有些发黑的手来，就想要拥抱蕉虎。吓得蕉虎慌忙向我身上靠来……
“虎娃，别怕，他可是咱们的阿爸呀！你每天询问阿妈的阿爸呀！”我劝慰着蕉虎。
听了我的话后，蕉虎才稍微放松了心里的紧张。可还是有些警惕盯着眼前的乞丐，打量着他眼前的“陌生”人，努力地回忆他记忆中父亲的一点一滴。
“阿爸……”终于，蕉虎也终于想起来了心里的那些模糊的记忆，哭着扑向父亲，大喊道。
“好，好。我终于回到家咯。咱们回家，龙娃，虎娃，快带阿爸回家。”父亲激动着搂着我和蕉虎，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在小伙伴的簇拥下，我们回到了家，父母亲不免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抱头痛哭。互诉着大人才懂得的思念之情。我和蕉虎傻傻的站在旁边，鼻子也酸酸的……
晚上，被母亲拾掇一新的父亲在我们家楼下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迎接着闻讯赶来的邻里乡亲。
乡亲们知道我们家没什么招待的，就都各自带来了他们自家的食物，花生、豆子，还有珍藏着的，只有招待贵客才舍得拿出来的跨年熏肉……
这就是我们瑶家可爱的父老乡亲。平时他们也会为些鸡皮蒜皮的事争个眼红脖子粗的，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大家却依然那么的融洽、那么的热情、那么的淳朴。
那些跟来的娃就由我负责带着，在篝火旁边又唱又跳，宣泄着我们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