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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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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衣沉默下来。mqiweishuwu

    是了,就算有人提出异议,徐家也会让他们闭嘴。

    “皇帝派我随行监察就是为求一个证据,徐家耳目众多,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很难抵抗这些人颠倒黑白的能力。”

    郑羽宙说的都是难题,但白染衣看他依旧气定神闲,便识趣的抛了个问出去。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正名?徐家只要不倒,也能故意毁了你的名声以此牵连到我们所有人。”

    问到点子上了,郑羽宙满意的娓娓道来。

    “首先,我相信你能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白染衣冷笑一声,她自己都不怎么信。

    “其次,谁说我们没有证据了?”

    白染衣内心:您刚刚自己说的。

    “秦氏兄弟不就是证据?”郑羽宙笑的狡黠,“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他们怕死,不会不招的。”

    他们也利用过驯兽师攻击秦大人,确实能从这里挖出料来。但是——

    “你有什么证据抓人?”

    没有证据无故抓人,显然是这老顽童自己的臆想。

    郑羽宙正要开口狡辩,白染衣果断打断他:“如果您是要造个证据出来再屈打成招,那不用徐家出手,您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名声毁了。”

    郑羽宙嘴角一撇,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再给你一个证据。”他笑起来:“把赵承找到,他一定是个关键证据。”

    白染衣心里恍然,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赵承人间蒸发,赵家至今立的还是个衣冠冢。

    “找的到吗?”

    如果赵承是关键证据的话,他怎么还会存在?

    “不知道。”郑羽宙摊手道。“但徐正海被传染这件事,你觉得是他自愿的还是有人陷害?”

    “必定不会自愿。”

    白染衣知道徐氏父子的关系并不亲密,各自的疑心都很重,徐正海不会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选择牺牲自己。

    “这件事还是很蹊跷,所以我赌,这个赵承一定会出现。你们要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他。”

    白染衣思忖片刻,道:“好。”

    “好啦!正事谈完了。”郑羽宙拍了拍手,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咱们来聊一聊八卦。”

    白染衣直觉不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现在有了不少朋友,这肯定是好事。但跟以前你一个人的生活比起来,也多了些风险,当心被骗哦。”

    郑羽宙慢悠悠的嘬了口茶,开始挑拨离间:“楼下那位公子,我看着不太诚实。你和他相处起来要多留个心眼。”

    白染衣淡淡道:“我也没有很诚实。”

    “哦?是吗?那你俩可有点儿意思。”

    他一本正经道:“你没和他说过你的身份?但你终究是要回去的,否则待久了就要和我一样病歪歪的,你没想过这些?”

    白染衣垂眸,她当然想过,但是她不觉得一直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回去之后只剩她一个人,也没显得有多令人愉快。

    “我不想回去。”

    郑羽宙点点头,意料之中。

    “所以你想一直留在这里。我看那位公子脸色,他也中了毒吧?你就想着如果没有解药,你也被虫洞侵蚀了,刚好一起死?”

    白染衣没动,算是默认。

    郑羽宙哼笑一声:“你想的还挺周全。所以你就这样瞒着,也不探究他的身份来历,两相亏欠就算作抵消。他呢?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没有,他不想瞒我。是我自己不想知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

    郑羽宙咳嗽了一声:“你倒是深明大义,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你这孩子心思灵巧,我不信你没有猜过他的身份。”

    白染衣慢慢收紧手指,抿紧了双唇。

    看她抵触情绪这么重,郑羽宙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只叹道:“看来你是不想让我以你郑伯伯的名义来见证这段关系了。”

    但他也无所谓:“不过长辈的礼还是要送的。”

    白染衣抬头:“什么?”

    郑羽宙起身,抖搂了两下褶皱的袖子:“早就叫人送下去让他拿着了,你我关于这次疫病的谈话我也有意让人告诉他了。都说完了,回家吧。”

    他转身便出了门,白染衣跟着他一路到了楼下,正看到侍从递给东方两个木匣。

    郑羽宙拿过其中一个递给白染衣:“这是给你的,回去再看,不然要是嫌弃,我这老脸可挂不住。”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两个年轻人紧紧交握的双手,颇为欣慰。

    “只可惜我等不到你们拿解药作为回礼了。”他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虽然时间不同,但这里也算是我的故土,落叶归根占了一福。”

    说着,他伸出一指点了点白染衣的方向:“你可要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想些有的没的,我还等着你回去替我向老高问声好呢。”

    高教授还能听到您这位挚友的回音吗?

    白染衣终究没问出口。

    郑羽宙转身前看了东方一眼,似乎是想嘱咐些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走了。

    京城的秋天苍茫高远,冷空气吸入肺腑顿感天地清寒一片,故人蹒跚隐入雨间很快便被抹消痕迹。

    这是最完整的一次告别,走的人潇洒利落,仿佛这就是他最满意的结局。而留下的人来不及回望,还要继续赶路。

    “其实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白染衣握紧手中的木匣,“但他一直很照顾我。”

    东方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从来不问为什么白染衣会认识郑羽宙,也从来不问白染衣为什么会有通讯仪类的物品,他甚至在把她带去赌坊的第一天就告诉了她暗门的存在。

    他确实一直在瞒着白染衣,但他瞒的并不高明,故意泄露了很多细节。

    白染衣不可能捕捉不到,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

    “你和郑大人真的很像。”她笑了下:“如果是你,你对待死亡的态度应该也和他一样吧。”

    郑羽宙和她的对话东方都听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白染衣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自顾自说了下去。

    “太冷了,你生着病还没休息好,我们快点回去吧。”

    王府里静悄悄,棠月端了一盆擦洗的温水从王临风房里出来,被寒风灌进衣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是唯一一个不怕感染还适合照顾王临风的人,小桃见她一出来就赶忙接过了铜盆,催促她去屋里避风。

    “秋天的风好大啊。”棠月嘟囔了一句。

    “是啊,一场秋雨一场凉,最近风大雨多的,姑娘切勿着凉了。”

    “知道啦小桃姐。”

    棠月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他们这些中毒的人似乎特别怕冷,一点风寒就冻的人直吸气。

    棠月闭着眼睛祈祷这场雨赶紧过去,她想看到太阳,暖和和的太阳。

    但这个温度对白染衣来说还差了点儿意思,她喜欢寒冷,那是她的舒适区。

    但今年,可能不太想要冬天的到来。

    东方手掌冰凉,大多数生病的人都会害怕低温,就像接近死亡一样。白染衣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回到王府。

    一进门就看到了棠月在打喷嚏。

    “江故呢?”她下意识问了一句。

    棠月被问的一愣,指了指斜方:“一直都在书房啊。”

    白染衣觉得有些不对劲,自昨日大家吃了饭回到各自屋里直到现在,她连江故的声音都没听到。

    “怎、怎么了?”棠月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

    “应该是江伯父的信。”东方提醒道,“我去找他聊聊。”

    白染衣不方便过问,便点了点头拿着木匣子准备回后院。棠月一头雾水,平日里江故也是这样待在书房闷着,怎么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样。

    她拦住白染衣,问道:“有什么不对吗?我方才还看到他在书房里好好的看着书啊?”

    白染衣斟酌着,她昨日回来就察觉到江故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棠月身上,格外小心她的病体。

    这事不好说,她只能模糊道:“若他只专注学习,在学习之余定会抽出时间来照顾你的。”

    棠月一愣,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她稳住心神问道:“所以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嗯。”

    白染衣没再多说便回了后院,棠月站在原地捏了捏衣角,鬼使神差的去了书房。

    门关着,但能听到一些对话。

    “应天出什么事了?”东方开门见山。

    江故瞥到窗外的人影,顿了顿。

    “原本该同你们说的,但姑父身体不佳,怕惊扰了他便未开口。”

    东方也瞥到了窗外的棠月,他挑眉看向江故,像是在问他打算怎么处理。

    江故看起来并不想让棠月知道,但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让棠月知道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

    所以他干脆打开了门,垂眸看了一眼正处在风口冻的嘴唇发白的棠月,毫无感情的丢了一句“进来”。

    棠月略显尴尬的小步进了屋,顺便把门带上了。

    没等她找个理由掩饰,江故就继续了下去。

    “父亲来信,徐氏抓了几个暗器制造师,恐有隐患。”

    东方想起很早之前江裴元的顾忌,徐敬年派人围在他的暗器库周边就是想借江裴元做这种生意来污蔑江家有不臣之心。

    “你担心徐家进谗言说江家谋逆?”

    棠月在旁一惊:“怎么会!江家忠心耿耿,怎会有这种心思?!”

    如果圣上真的因此对江家有了猜忌,那江故的科考该怎么办?

    江故倒从未忧思过自己的前途:“若圣上真的听信了谗言,恐要连累众多。”

    “父亲要我专心学习,是想把这些都揽下来,但是事关重大,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本来身上担子就重,疫病的事没少担忧,现在还要替父分忧,怕是一刻也不得停歇。

    江故的性子太过正直,若不能入朝为官,东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适合他的归宿。但现在正处朝代中后期,政治腐败,宦官把持朝政,贪官污吏纵横官场,江故这样的人进入朝堂只会被针对打压。

    但他也劝不了江故放弃,古来忠贞之士都是前赴后继为百姓而亡的。

    只是江故太年轻,才能也太显着,显得有些可惜。

    时代使然,东方无能为力。

    “我会尽力保下你,但整个江家我没有能力。”

    江故躬身诚挚行礼,“我会想办法为家族分忧,东方兄不用保我,只需保住无辜之人便可。”

    他从没忘记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从来不是为求一个官名,他只是想要爬的高些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如果他被限了科考,那就证明那些佞臣小人无孔不入,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只会比他受到的欺压还要厉害。

    他该怎么救民于水深火热,该怎么维持盛世太平。

    所以他要保证其他人不受连累的前提下不停地向上爬,他依旧要稳立于世,依旧要与佞臣为敌。

    代价就是他需清白一生,寥落一人。

    这才是对身边人最好的保护。

    棠月本不会听懂的,但江故寥寥数言,她却懂了最深的意义。

    她想帮他,想帮江家躲过此难,但她站在江故面前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

    她与他本就天差地别。

    东方沉声道:“若想我保住其他无辜之人,你和江伯父我就只能勉力保命。”

    他强调了一番:“只是勉力,不能保证一定。”

    他也要保证那些帮他之人的安全。

    江故毫不迟疑的点头,真到那一刻,保住了无辜才是不负自己所学。

    棠月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她低下头匆匆出了房间。

    有些人为了惩奸扶弱拼命想要活下去,有些人为了黎民百姓甘愿赴死。

    好像生来就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徐家,都是徐家。

    徐家就是万恶之源,棠月是这样想的。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江故和穿越而来的人。

    江故看着棠月跑出去的身影,愣神了很久。

    “真希望一切都来得及。”他忽然感叹。

    “当然,我们只有跑起来才有一线生机。”

    东方总是这样说,江故自见到他的第一面到现在,东方总是让人相信希望,总让人觉得还没到绝处,就算到了绝处还能逢生。

    “你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东方笑了:“只是你看到的是这样,我很多时候也会感到无措。”

    “无法想象。”

    “我比你以为的要消极多了。”东方拍了拍他的肩。

    “但这世上总有让人想要坚持下去的事物。”

    没有人一路顺风,每个人都是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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