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曲波澜
白染衣不在,棠月暂替她照顾金多多和金满满。
王府“一家人”对这俩孩子甚是喜爱,饶是王识这样没心没肺的也跟在棠月身后,一路都在逗小孩玩。
金多多不开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搬来了王府之后白姐姐就变得特别忙碌,连见面的时间都缩短了好些。
金满满受白染衣所“托”要看着弟弟,她和棠月一起牵着弟弟的手哄他开心,但是金多多并不领情。
不过见到留客香居的饭菜后,金多多就乐不思蜀了。
留客香居的一楼热闹非凡,二楼稍微安静些。即便如此,各房各桌也都座无虚席。由此可见,这家酒楼的人气实在是高。
王临风本在二楼定了个厢房,却被王识硬生生拉来了一楼。
原因无他,一楼热闹。
正中央有一个台子,专门用来表演。
这家酒楼很会做生意,请了著名的歌姬舞姬来表演才艺吸引客人。
今日请来的是远近闻名的太平戏班,由袁老师傅亲自带班表演,表演的曲目也是招牌《太平曲》。
就凭这噱头,酒楼里可谓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饭局进行到一半时,戏演也到达了高潮。
“嘘,你们可要仔细赏。待会儿那女子喝下那瓶酒醉了后,戏演的精彩之处就来了!”王识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这戏我还是五年前看的呢,袁老师傅教出来的角儿不仅嗓音绝妙,演绎的也绝妙。真叫人难忘啊!”
台上女子一身大红喜服,自掀盖头,眼中蓄满了泪水,斟了一杯酒,唱道:“人已去,国将亡,不如一坛酒醉离殇。”
伴随着音调的连绵起伏,这一声唱尽了国破人亡的痛心与无奈。
二胡突然转了调,那戏子踱着莲步,将杯中女儿红一饮而尽,随即倒在了台上。
“咦?怎么倒下了?高潮呢?难道是新编的桥段?”王识不解。
霎时间,帘幕后的人也开始慌乱起来,声音嘈杂但一声惊呼尤为清晰。
“她好像真的晕过去了……”棠月小声道。
“救人呐!快救人呐!”台上一个小婢女探了探鼻息,惊叫起来:“死人了!台上死人了!”
这消息瞬间爆炸开来,众宾客大惊失色,惶恐不安。
东方和白染衣回王府的途中经过了留客香居,本不打算再插入赴宴,只驻足听了一下溢出楼外的戏音。
谁知没听多久就发现楼内闹哄哄一片。
这戏台子搭在一楼大厅,酒楼大门敞开,当中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冲了进去,找到王临风那桌。席上几人皆站立着,目光死死盯着台上。
棠月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台了,只有金多多和金满满在嘈杂中乖巧的坐在位子上不说话。
“姑夫,您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府,我们马上就到。”江故直觉正义堂肯定要管这事,便先转去安顿王临风。
“放心,我们会保护好王识。”东方招呼了家仆,送走三人。
王识炸了:“我才不需要被人保护呢!”
白染衣趁乱上台挡住身,用微型扫描仪检查了下那名戏子,片刻后蹙眉提声道:“别慌,人没死。”
她将人放平,立即进行抢救。棠月闻声赶来,“怎么样了?”
“先带回王府,快!”她需要府中药剂和工具。
江故已经吩咐备好了马车,也派了人去跟袁老师傅干涉,说明了身份和目的。
白染衣瞄了那小婢女一眼,淡声道:“只是呼吸微弱,下次探仔细点,不要乱喊。”小婢女被吓到了,听着赶紧点头。
白染衣转过身,丢下一句:“一个时辰后去王府领人。”
东方迅速捡了台上的酒壶酒盏,递给白染衣,“检查一下,我和江故留在这儿。”
“好,派人联系。”白染衣上了马车。
“多加小心。”东方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颔首转身离开。
白染衣一怔,但并未多入心。
回到王府后,白染衣立刻关门救治,半个时辰后写了一张方子,叫人抓药。
“怎的都是调理的药物?”棠月看了一眼。
“她已经无碍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会醒来,后面只需要养身便可。”
“染衣真厉害!”棠月笑眯眯。
王识拍着小心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还有,”白染衣指着那酒壶,“验过了,有毒。”
棠月神色立即严肃起来,“好,我立刻差人告诉东方他们。”
袁老师傅和剩下的弟子还在酒楼里焦急等候着,听到人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位公子,这,这我们何时才能见到小灵啊?”袁松道。
东方欠身行礼,“您先别着急,楚姑娘暂时还未醒过来,但已安然无恙,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去王府接人了。您得先留在这里控制一下局势。”
袁松犹豫片刻,这里确实还需要人留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交代。
东方环顾了下四周,“袁师傅,您带来的人是在场这么多吗?”
袁松虽不解,但还是亲自数了数,“不算上小灵再加上演奏人员的话,一个没少。”
“这酒是谁负责的?”江故皱眉道。
“……我。”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袁松身后传来。
就是那位探鼻息误以为死了人的小婢女。
她看起来涉世未深,回答问题时眼睛只敢盯着江故的下半张脸,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在哪儿准备的?”江故气场凌厉,把小姑娘震慑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就在这儿的厨房里倒了些水充当酒了。”毕竟只是戏演道具,以假乱真足够。
东方与江故交换了个眼神,不动声色的晃进了厨房。
他神情自然,好似来视察后厨,居然一时没让伙夫们醒过神。
东方转悠了一圈,目光锐利的扫过每一处角落。
他随意挑了根筷子,在废菜篓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了一块折叠到很小的纸袋。
东方只凝视了一瞬,随即笑着转头问身边的一名庖丁:“这厨房可有戏班里的人来过?”
那庖丁下意识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带着浓重的口音道:“来过不少。”
“那是否看见一位年纪很轻的婢女来这儿往酒瓶里倒水?”
“那我哪儿知道啊?”他声音陡然转大,“这地方整天人来人往的,我忙着呢!哪有工夫注意这些?怎么?我们酒楼的水有毒啊?”看样子,这位老兄脾气不太好,已经毫无耐心了。
东方被烟呛得轻咳了声,提醒道:“您的菜要糊了。”
大哥立即回神,连忙动手翻炒。东方面不改色的大步一迈,离开了厨房。
江故在外和小婢女对峙,他神情严肃,比狱吏审犯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倒完水后就把酒壶留在了厨房?”
小婢女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一些点心要准备,就想准备好了再一起端出来。但后来……我没再注意酒壶了。”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越发害怕。
“这期间你一直待在厨房?”江故步步紧逼。
小婢女低头看着脚尖,“师傅喊我出来过。”
江故看向袁松,袁松点点头,“我喊她过来准备下戏服。”
江故颔首,又转向那小婢女道:“出来之后还看到过其他人进入厨房吗?”
“没注意。”小婢女摇摇头,害怕极了,仿佛觉得自己若是回答不上来便要遭殃了。
江故突然沉默下来,一个个的排查显然不可能,现在谁也没有任何一位目击证人,线索断了。
东方收好小纸袋过来,一边扫视全部人员一边在江故身边低语:“发现一个纸袋,怀疑是凶手用来装毒药的,但厨房里没有人注意到来往人员。”
“这边同样没有。”
这一番探查不算暗地里进行,已经打草惊蛇了,凶手必会有所警惕。
时间拖的越久便会给凶手越宽裕的时间来思考对策掩盖痕迹,他们便越难查出真相。
“袁师傅,楚姑娘平时可有什么仇家?”东方问道。
袁松想了下,又原话问了下身后的几名弟子,确认没有。
场面陷入僵持,江故突然开口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小婢女吓得一抖,眼神躲闪:“没,没有啊。”
“你的手一直在抖,做了亏心事?”江故缓缓走近她。
东方看着那小婢女,陷入沉思:如果自己是凶手,下完药的纸袋必定会立刻丢进灶火里烧了,不留下一点证据。可为什么凶手并没有这么做?
故意留下证据被人发现,为的是想让人查出凶手。
可整个过程却掩盖的很好,自然是不希望查到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这样做的目的只能是栽赃陷害,嫁祸于人。
嫁祸给谁呢?
收回思绪,东方继续看着江故一步步逼近那小婢女。
还没走近几步,她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也随着一起流下,整个人因为害怕而抽泣不止,颤抖不停。
“说。”江故的声音冰冷无情,毫无转圜余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有人,有人在我碗下塞了一张纸条。”
江故皱眉盯着她,不作声。似乎有些不相信。
小婢女立刻慌了,“千真万确!我还留着!”她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江故。
“什么时候收到的?”东方问她,语气和缓。
“不知道……但!但我是在吃完饭的时候看到的!”
“吃完是什么时候?”江故看完后将纸条递给东方,问道。
“楚姑娘才开演没多久。”
东方展开纸条,内容为:当楚百灵在台上喝下女儿红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坚持是袁松所为,不可泄露其他。若你做到这一点,事成后会给你五百两银子且保你无恙。若透露出来,你会不得好死。
看起来是一个很恶毒的强迫。
“怎么又说出来了?不害怕吗?”东方道。
小婢女听完哭的更凶了:“我…我不知道会害死人……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家穷……”
东方笑了笑:“若不是怕我们误会是你下的毒,你还准备听话栽赃给袁师傅,是吗?”
小婢女没说话,低下头算是默认。
江故看着她:“五百两,在当今世上只有皇亲国戚才拿的出来。且今日之事注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没有被灭口已是万幸,全身而退只是白日做梦。你还想着钱?”
当真是涉世未深,天真至极。
“可,可现在我说出来了,会不得好死吗?”她泪眼汪汪,鼻子眼睛哭的通红。
“你若真的瞒着不说,被人灭口就真的连尸体都找不到了,现在我们还能派人保护你,但只能做到尽力。”江故实话实说。
“你们在说什么?”袁松一头雾水,“什么五百两、死不死的?”
东方将纸条展于他眼前:“近些日子还请保护好自己,防范心不可松懈。”
袁松看完后大惊:“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这种人啊?他为什么要害我?”
袁松身后的一群弟子与他们隔了些距离,加之他们声音压的低听不清晰,都蠢蠢欲动想要凑个热闹。
江故扫了一眼,有凛凛不可侵犯之意,便都缩回了头。
“此事对外只宣称旧伤复发倒在台上,不要过多透露,对内也是。纸条烧了,就当没看过,所有人必须保密。”
小婢女点点头。袁松奇怪:“你们怀疑凶手是外部人员?还有,你们又是为什么要帮我们?”
东方配合道:“我们没什么身份,只是以前见过类似情况,特来提醒一二。外部作案机会大,便于隐藏,所以怀疑是外部人员。”
闻言江故对他看了一眼,果然默契。
调查外部人员只是迷惑凶手的一个幌子。
清楚知道是哪位负责戏场道具,且与袁松有纠葛还能在顺利完成动作后不被第一时间怀疑的,显然就是今日在场的其中一位。
为了引出他下一步的行动,首先要让他放松紧惕。
“那为何对内也是?他们也要瞒着?”袁松不解。
“人多口杂,难免泄露。您若是不怕被害那就当没听见,我们不便多说。”
江故是全凭教养才耐心说了这么多,他虽礼数周全但态度明显不算很好。
雷厉风行惯了,不愿多说废话。
袁松看着他,哑口无言。
东方上前一步缓声道:“时辰快到了,您随我们一同前去王府接人吧。”
袁松赶忙应道:“好好好,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