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六的苦恼
三人在月色下，跟着那只鸟夜行。
顾佳佳看着认真跟在柳得娃身后的王云飞，心里不禁暗笑:我是怎么和人犯打成一片？
柳得娃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小声道:“别说话，阿飞说快到了。”
“阿飞”就是那只鸟。
果然，前面转角的地方有一片昏黄的光。
三人头叠着头，趴在屋角看过去。
街口有一家面摊，一个灯笼在面摊前挂着，上书“天福”二字。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在灯笼下靠着墙边打盹。
而小六，背对着他们坐在“天福”面摊的矮凳上，面前摆着一碗面，和几块豆干。
顾佳佳低声道：“你们别动，我上去把他杀了。”
柳得娃按住顾佳佳，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小六的对面，摆摆手道：“你好啊小六。”
小六没抬头，只是盯着眼前的那碗面。
柳得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六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我曾经为了一碗面，和野狗打过架？”
柳得娃一边听着，一边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夹了一块豆干塞进嘴里。
小六抬头，看着那张圆鼓鼓的脸上不停耸起的腮帮子，气道：“兄弟，你别光顾着吃，我和你聊天，你给点回应好不好？”
柳得娃嘴里塞着豆干，瞠目道：“我听着呢。你那碗面吃不吃，不吃给我。”说完伸手就要去端面。
不料小六拍开了柳得娃的手，捂住面碗沉脸说道：“你听到了，但你没听懂。”
柳得娃心想：这人真小气。
然后又夹起一块豆干塞进嘴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六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来劝我把信交出来的，那你就回去吧。赚到手的钱我，绝，对，不，会，吐出去。”
柳得娃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答，说道：“派你来偷信的人是东厂的，因为那三封信都是揭发东厂刘公公的，所以一旦这三封信落入刘公公手里，写信的人就要掉脑袋。”
“所以呢？”小六淡淡地问道。
柳得娃叫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
“他们的死关我什么事？”
“东厂为非作歹，祸乱朝政，现在有人敢站出来揭发他们，这种仁人志士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柳得娃急了。
“对不住兄弟，朝政如何我管不着。我是混江湖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要是把信给你，规矩就坏了。我的饭碗就没了。”
柳得娃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小六摆了摆手，端着那碗凉掉的面吃了起来。
柳得娃没辙，看向了躲在墙角的顾佳佳。
顾佳佳那边显然是听到了这边谈判破裂，准备从背后偷袭小六。
柳得娃大叫道：“小太监，住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柳得娃开口的一瞬间，三枚铁弹照着小六的背打了过来。
柳得娃顾不上许多，跳起身冲到小六背后，用身体挡住了三颗铁弹。一颗铁弹击中了他的肚子，两颗铁弹分别击中了他的左右脸颊，他大叫一声“妈呀”。小六转过身，柳得娃正好倒在了他的怀里。
顾佳佳和王云飞一惊，都冲了过来。
佝偻老头似乎是个聋子，这么大动静他都没有醒。
而面摊里，小六抱着柳得娃，警惕地看着顾佳佳两人。
柳得娃疼得捂着脸骂道：“你有病啊，发什么暗器？”
顾佳佳也有点委屈，“不是你给我使的眼色吗？”
“你这人，真是一点看不懂眼色啊。”
四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在矮方桌前。
柳得娃两边脸颊肿起。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武林八卦周刊》笑道：“还好这本周刊帮我挡了一下，要不然真要被打死。”
小六抱怨道：“要不是你挡着，我就躲开了。”
柳得娃呆呆地看着他。
小六看着他的脸，刚想笑又忍住了，尽量严肃地说道：“所以你别想拿这件事道德绑架我，信我是断然不会交的。”
柳得娃像是被铁弹开了窍，笑道：“我有办法了。”随后凑近小六耳语了一番。
小六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雨，最后放晴。
柳得娃说完之后，激动又期待地看着小六。
小六思考了良久，点了点头。
而柳得娃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放在了小六手上。小六立马收进了怀里。
回去的路上，柳得娃背着双手，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
无论顾佳佳和王云飞怎么问，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气得两人不再理他。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三人起得都比较晚。
准确地说，不是他们自己起的，是被驿站里的惊呼声吵醒的。
柳得娃揉着眼睛走出屋门，就听见驿丞老赵骂道：“狗日的进贼了，他妈的居然敢偷我的东西。”
这时，顾佳佳也探出了头，听到老赵这么一骂，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柳得娃。
柳得娃没理他们，直接跑进了石大人的房间。
石大人看着桌上三封失而复得的信，不可思议地表情定在了脸上，直到柳得娃进门才缓过来。
柳得娃一进屋就把门关上，对着石大人“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道：“这次把东西收好，赶紧走。”
石大人趁着驿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带着仆人离去。
老赵自然不敢拦他。
事实上，他谁都不敢拦，谁都不敢搜，只能拿驿卒们撒气。
因为他丢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三人收拾好行囊离开驿站，继续向西赶路。
走在路上，顾佳佳突然开口道：“你这猪脑子，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真是难为你了。”
王云飞问道：“柳大人，你到底用得什么方法？”
柳得娃得意地扬起头，“方法很简单。我以石大人的名义，在小六那里下了一单，偷得就是那三封信。这样一来，小六没有坏规矩，石大人也能拿到信。”
王云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正所谓……”
柳得娃和顾佳佳连忙制止，“别所谓了。”
王云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问柳得娃：“柳大人，你离开驿站之前，蹲在墙角和蚂蚁又说了些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它们做了一个买卖。”
“什么买卖？”
“我给它们五粒糖，让它们……”
驿丞老赵气得快晕了过去，在摇椅上躺着休息。
摇椅摇啊摇，摇啊摇，老赵很快就睡着。
驿站的蚂蚁开始动手。
等老赵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千疮百孔的。他赶紧打开自己的柜子，那里面有他收的定金，一百两银票。银票还在，只是被咬成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窟窿，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张银票。
老赵跌倒在地，欲哭无泪。
三人情绪正好，王云飞的话匣子也打开了，问两人：“你们有没有发现，昨晚那个面摊的老板很奇怪。我们来了这么多人，他却只是在那睡觉。”
顾佳佳说道：“混江湖的都应该知道，不该听的话绝对不听，不该看到的人绝对不看，不该管的事绝对不管。”
王云飞和柳得娃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佝偻的面摊老板在书桌前写下两封短信，塞进了两只鸽子腿上的圆筒里。
鸽子被放飞，带来的却不是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