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璞
数日后，秦城客栈后院
清蝉端坐在茶席之前，只见其修长的双手在慢条斯理地摆弄着眼前的茶具。此刻的清蝉面色红润，嘴脸微微勾起，双手在挥洒间带给人一种清风拂杨柳，细雨打莲蓬的恬静。这大概就是道法自然的表现吧，修行人的气质总是这么出尘。
摆弄好茶具后清蝉起身先将制好的茶饼拿去炙烤，然后研磨成粉末待用，另一边煮泡茶的水，在第一次沸腾时加入盐，再次沸腾时加入茶末，在第三次次沸腾时便将其倒出，煎好的茶水恰好可以分成两份。
在大榛国喝茶是一个极其时尚的事情，点茶手艺更是繁荣，看得出来清蝉这点茶的手艺还不错。
清蝉将斟好的茶水轻轻地送予对面那人，而对面那人正是刚刚醒来的林璞。
此时的林璞嘴唇微抿，脸色有些许苍白，随手接过清蝉递来的清茶，
清蝉说：“不知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璞说：“活着。”
清蝉说：“怎么活？”
林璞说：“作为人活着。”
清蝉说：“此话怎讲？”
林璞说：“不讲，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看东西？是不会组织语言吗？清蝉疑惑不解。
只见林璞离开椅子，盘坐于蒲团之上，霎时间林璞宝相庄严，身上慢慢地散发出玄妙的气息。这让清蝉感觉到此时的林璞似立于九天之上，不可亵渎。
清蝉是修行之人，他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也是他最渴望的东西，这股气息他只在夫子的身上见到过，这是道的气息！
“怎么会！他只是个凡人！”此时的清蝉惊骇非常，他突然想到夫子曾经说过：
道是容器，术是水，水的多少取决于容器的大小，道法无量，即容器也无量，所以术法也可以无量，而专攻于术的人容器便有了极致。就算修到极致也只能修到容器的极致，即非无量，不可得道。有的凡人一辈子不修术，但是经历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后，勘破生死，一朝明悟，即是得道。虽然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但却已是超越生死。
“想必林璞便是那得道的凡人，可是为什么，他得道了，我却没有得道。”清蝉不明白，是他亲手从深渊里将林璞捞出来的，到最后却是林璞得道。
“难道我悟到的，都是假的，都是错的？那真的道，是什么？”不明白，此时的清蝉不明白，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只听林璞猛地大喝：“还不快快醒来！”
声音震耳欲聋，清蝉身体猛得一颤，
清蝉说：“我刚刚怎么了？”
林璞说：“你刚刚道心不稳，险先走火入魔。”
清蝉大惊失色，瞬间满头冷汗。
林璞说：“可否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我或许可以为你解惑。”
清蝉说：“我在想为什么得道的人是你不是我。”
林璞说：“我有一言，或可解答，可听乎？”
清蝉说：“请赐教。”
林璞说：“我们每个人的道都是不一样，我之所以得道是因为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而你不能得道的原因是因为你只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也就是说，这个道是因为我而存在的，你只能去观照，就算感悟到极致，也不可得道，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你不是我。”
清蝉恍然大悟，今天的论道让他对“人人可为吾师”这一师训有了新的认识。实在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以，我一直是在看，而非亲身经历，始终无法与他做到感同身受，所以我是在观照。他亲身经历的痛苦，悲伤，憎恨都是我不曾经历的，所以他才会悟到。所以最终结果便是他得了道。
我只是做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去观照，所以就算感悟再深我也不能像他一样去悟到那道的根源，从始至终我都是个旁观者，所以我不能得道，这是他的道，不是我的道。”
清蝉说：“多谢先生解惑。”
林璞说：“先生谈不上，这不过是我入道后的一些感悟，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得道。不过在入道以后我发现了一个新的领域，让我对道有了新的看法。
我说就算没有你，我在之后的岁月也会得道，你会相信吗？”
清蝉不解，虽然此时的他听不懂，但是他感觉大受震撼。
清蝉说：“愿闻其详。”
林璞说：“这是出于命运，而一切命运却是人性之所以然，人性是究竟本来的东西，一个人最终成为的人一定不是自己想成为的人，而人最终只会成为自己该成为的人，这是出于究竟本来。”
清蝉说：“你的意思是说一切命运都是既定好的？”
林璞说：“是的，我在入道之时借着道的复苏之力窥伺了一眼你的命运，但让我奇怪的是，我虽然可以看到你的未来，但是却只能看到些许未来的可能，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你便没有了未来，再往前看你的未来一切归于虚无，好似有人将你的未来生生截取了一般，又好似有人故意掩盖了你的未来。思前想后那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就是你身上的变数太多了，以至于可能的结果太多了，多到数不尽。第二个可能就是你被这天地里某个大人物盯上了，这个大人物手段通天，他甚至可以决定人的命运，除了天道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存在也可以设定人的命运，在入道时我便发现这天地不止我一个人得道，其中道则丛丛林立，有些更是让我心悸，直到看到这些道我才明白原来道也有强弱之分。在这个世界道则一直跟随着得道之人，因为这些得道之人本来就是道的化身，他们本身就是道则坐标，我看了一下发现离我最近之人竟然也在青墩镇，从其磅礴的道则之力可以看出，此人实力应该是相当恐怖。”
清蝉听着一脸蒙圈，看其样子大有一种我听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的感觉。不过听到最后一句，清蝉直接想到了夫子，因为在他认识里除了林璞只有夫子才有那种玄妙的气息，昨天才与夫子会面，此时的夫子应该还在青墩镇。
初时他便想到夫子一定是个得道之人，只是没想到在得道之人里也是佼佼者。
就在这时，林璞的声音再次传来：“其实这个世界是假的，于我而言，你也是假的。”
这更加让清蝉有点摸不着头脑，
清蝉说：“你我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林璞说：“我们肉眼所能看到的，是有相的世界，而支撑起有相世界的根本便是无相的道，就算世界破灭，道也可以再生世界，所以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在宇宙中只有道是真的，而得道的所有修行之法便是借假观真，所以于我而言，你也是假的。
世界不过是道演化的表象，勘破表相，便离得道不远了。”
清蝉听不懂，但是他大受震撼。
林璞说：“你现在不用明白，因为井蛙不可语海，夏蝉不可语冰。我只是将这些东西说与你听，待有一天你经历了，到时与我今天所说的一切发生碰撞，你才会真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