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镇愁云惨
陈清然收拾好了所有的随身物品，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在老张渡劫的余波把破庙给掀了之后，就更没得收拾了。
除了老张给他的那块玉佩，和怀里那一小包老张的骨灰，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破碗，和一张草席了。
草席简单的卷吧卷吧往后背上一背，破碗往怀里一塞，揣着手就可以上路了。
如今大夏境内，战乱四起，兵灾不断。
陈清然所处的这个小城，正是近些年兵灾比较严重的地方。
其实他早就想离开这里了，毕竟只要一有兵灾，要饭变得更加困难不说，像他这么大的少年，还极有可能被官府抓去充军。
但是因为之前身边有老张的缘故，陈清然一直担心那老头的身子骨禁不起舟车劳顿，就想着反正估计他也没几年好活了，不如先留在这里。
等老头寿终正寝之后，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野林间给他好好葬了，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相伴的情谊。
可谁知道这老头除了睡觉不容易醒，竟然一点要死的样子都没有，到最后反而竟然成仙了。
不过现如今，陈清然再没有了牵挂和羁绊，自然可以安心上路。
陈清然裹着破棉袄，背着破草席，从破庙所在的山坡上一路下来，他打算先到镇子里，然后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南方向，边要饭边走。
这老张，最后叨叨叨那么半天，结果一个铜钱也没给我留下，搞得我还得要饭吃，呸，晦气！
陈清然一边想一边下山。
虽然现在还属于冬天，身上有棉袄裹着，倒是不觉得冷，就是脚上的破草鞋有点漏风。
中原的山都没多高，很快，陈清然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小镇子中。
只是奇怪的是，往日就算是天气再冷，这镇子的街上多多少少也都会有几家做买卖的，可今天，整条镇子的主街上，别说做买卖的了，竟然连个行人都不见一个！
只有空荡的街巷中，偶尔传来的一声声犬吠，还有风吹着一些草絮破布头之类的垃圾，大摇大摆的穿街而过。
“怪了，这马上就要开春了，今儿也不算太冷啊，怎么街上一个人都不见？”
陈清然很快注意到了异样，在暗自忖度：
“不会是又有溃兵到了镇子上吧？”
想到这里，陈清然心里咯噔一下，在这种烽烟四起的战乱年代，溃兵和逃兵往往是丝毫不亚于敌人的存在。
这种溃兵一旦到了镇子上，因为没有顾忌，轻则抢夺财物，重则烧杀淫掠，简直是无恶不作，所以老百姓们管他们叫“兵匪”，或者是“兵贼”。
像这样一个普通小镇，基本上来上几波兵匪，很快就会变成无人之地了。
陈清然现在也不敢在大路上走了，他立刻猫着腰一闪身，钻进了大路旁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
虽然他有个神仙朋友，但是他刚刚已经彻底飞升，并且还告诉陈清然，因为天地因果的关系，他基本已经无法插手凡间事物了，所以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好在，陈清然两世为人，他自然是比旁人心思更灵活一些，逃跑的身手也算说得过去，不然也不可能逃过那么多次官府抓壮丁。
陈清然贴着墙根，借着狭窄巷子中阴影的掩护，快速，但无声的向前摸去，如果路过两边房屋的窗户，他都会小心的蹲下，听一下房间里的动静。
他这可不是为了听人家墙根，而是在收集信息和情报。
他需要尽快搞清楚为什么镇子里变得这么安静，或者尽快离开镇子的范围。
陈清然一路向前摸着，可是几乎每一个窗户里面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一两个窗户里传来女人哭泣抽噎的声音。
陈清然一头雾水，但在不知道屋子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进屋询问。
直到他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户他早上刚刚来过的人家的窗户下边。
这户人家就是昨天陈清然讨饭的时候，不光给了他馒头，甚至还给他切了两片肉的那个大娘家。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肉对于普通平民来说，绝对算是很珍贵的食材，虽然那两片肉都便宜了老张，他自己并没有吃上，但是这个人情，他确实记在了心里。
他静静的趴在这户人家的窗户底下停了一会，果然，里面传来了一阵女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陈清然很快就分辨出，这个在屋子里抽泣的女人，正是早上给他切肉的那位好心大娘。
又认真听了一会，陈清然基本确认屋里没有别人，但是出于谨慎，他也没有贸然跑到门口去叫门，而是从墙根捡起了一小块碎瓦砾。
掂了掂，并不算沉，就算打在人身上也不会很疼。
于是陈清然一甩胳膊，“嗖——噗”手中的瓦砾迅速飞出，并打破了那扇窗户上已经有些发黄的窗户纸，嗒嗒两声，就落在了屋中的地上。
屋里那位大娘似乎是被吓到了，立刻止住了抽噎的声音。
陈清然又仔细听了一阵，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位大娘似乎是被吓呆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嗖——噗，嗒嗒！”
又是一块碎瓦砾破窗掉进了屋里，在地上弹了两下。
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这也更说明了，房间里确实只有那位大娘一人。
过了许久，就在陈清然要扔出第三块瓦砾的时候，屋里那位大娘终于是克服了恐惧，用颤抖的声音，冲着被打破的窗户，轻轻问了一句：
“谁啊？”
听到这声文化，陈清然收回了扬起的手，并且冲着破窗户用气声轻轻说道：
“大娘，是我啊，您早上还给了我馒头和肉吃，您忘了吗？”
又是好半晌没有声音，屋里那位大娘似乎在回忆。
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你走吧。”
“大娘，我不是来要饭的，我有些事想跟您说，您方便让我进屋吗？”
问完陈清然就后悔了，自己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一个女人独自在家，虽然说已经是一位老大娘，可是自己贸然就提出要进屋，也实在是太失礼了。
陈清然懊悔的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
“大娘，我就是想跟您打听一下，镇子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吱——”被陈清然打破的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隙，陈清然一看，正露出那位和善大娘的半张脸来。
只是现在，那位大娘的半张脸上，挂满了泪痕，她一看到陈清然这个早上才跟自己要过饭的小乞丐，眼泪瞬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孩子，你快走吧！昨儿夜里阴天打雷的时候，一伙兵匪刚来过，他们不光抢钱，还……还抢人！呜呜呜！我的翠儿哟！呜呜呜，你快走吧！现在走，也许还能逃得性命去！走吧孩子！”
大娘说完就把窗户又关上了，然后就听屋里传来比刚才更加难以抑制的哭泣声音。
阴天打雷？那不就是老张正在渡劫的时候？
听完窗子里大娘的话，陈清然哪里还不明白，果然是兵匪，竟然还趁着黑夜劫走了翠儿！
当然，他并不认识什么翠儿，但是他昨天早上来这家讨饭的时候，曾经看到门口外面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正端着一碗吃剩的卤面条，喂门口的大黄狗。
当时这小姑娘把碗放到大黄狗身前，就转身进门去了，然后这位大娘才从屋里出来，递给自己一个馒头和两片肉。
他要完饭，等大娘回屋之后，还顺手把那大黄狗的半碗面条给抢了，所以他记忆犹新。
想来，这位小姑娘，应该就是翠儿了，大概是这位大娘的女儿吧。
不行，这位大娘对自己有一馍两肉的恩情，那位翠儿姑娘的面条虽然是喂狗的，但间接对自己也算有半碗面的恩情。
陈清然想着。
看来，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
良心告诉他，必须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