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促膝秉烛谈
冬天的太阳总是下山的很早，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陈清然和老张面对面的盘腿坐在铺好的干稻草上。
“呃，那个……张哥，您是神仙？”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干坐着，直到气氛变得略微有些尴尬了，陈清然才磕磕巴巴的开口。
“神仙倒还说不上，不过也仅只有一步之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老张倒是也没嫌地上脏，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和陈清然面对着面。
“我如今是散仙，乃凡人所能修到的最高境界，如果能成功渡过天劫，成就地仙之境，那才算是真正的仙人。”
“那个……刚才您把那些兵痞变成白痴的时候……”
“哎哎哎你可别瞎说，不是把他们变白痴，是让他们再无挂碍，逍遥天地！”
陈清然刚说到一半，就被老张把话头给截下来，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
陈清然心里不以为然。你这不明明就是把人家变成白痴了么？换了个说法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不过，陈清然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虽然他与老张已经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了十年，但是现在猛然间人家成神仙了，这巨大的阶级鸿沟让陈清然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于是只好也改变了说法问道：
“是是是，您让他们‘逍遥天地’的时候，不是说你们不能轻易杀凡人，会沾染因果什么的吗？那您为什么最开始把那个队正给…给弄成粉尘了？”
“对啊，我没杀他啊，只不过他刚好站在我面前，而我恰好不小心撞到他了而已。你说我是故意的么？我肯定不是故意的啊！那既然我不是故意的，自然不用承受太重的因果了。”
老张满不在乎的解释道。
听他的说法，似乎因果还是会承担一些的，但是比故意杀死他们所承受的要小很多。
其实陈清然问这个问题自然是有目的的，主要是为了确认眼前这个忽然变成仙人的老张，会不会轻易动手杀了自己。
毕竟他陈清然自从穿越以来，从没见过仙人，而且也一直无病无灾的活到现在，他可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什么扯淡仙人就交代在这。
而且他也不能确定，他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会不会让眼前这个老张，不顾十年的情谊，从而暴起伤人。
毕竟，一个所谓这种仙人，莫名其妙的跟在自己一个凡人身边十年，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诡异。
其实仔细想想，这十年间发生的种种，也确实很不正常，比如这个老张，从自己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是这种七老八十的老头样子，十年的岁月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且每次没饭吃，自己已经饿得不行的时候，这个老张嘴里虽然也喊饿，催着自己出去讨饭找吃的，但是现在想来，当时他可实在是没有一点因为饥饿而虚弱的样子。
所以陈清然要先确定，这个仙人老张，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老张此时看着陈清然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的担心，于是开口说道：
“没事小老弟，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能告诉你的我一定给你解惑，毕竟，咱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就跟亲兄弟也没什差别了。”
老张嬉皮笑脸的伸手拍了拍陈清然的肩膀。
可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夜空中，忽然一道闷雷“隆隆”的滚过，老张转了转眼珠子，又哂笑着收回了手。
不过陈清然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他甚至没注意到刚才那声从极远处传来的沉闷雷声。
不过陈清然听到老张这么说，心下稍微安定了些，这才问出了心中那个问题。
“那个……张哥，您既然是神仙，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十年呢？”
“这个嘛……告诉你也无妨。”老张微仰着头，不停地搓弄着自己的胡须，“我现在其实还不算是真正的仙人，不过也只差临门一脚而已。我现在还只能算是散仙，而且我在散仙这个境界已经有几百年了。”
“十年前，我正在洞府中修炼，可是不论我怎么修炼，散仙境界始终不得寸进，如果再不能进一步成就地仙，我的寿数恐怕所剩无几。”
“于是情急之下，我以散仙之力强行推演大道，测算进阶的关窍，可不论我怎么推演，始终只有一个结果。”
“哦？什么结果？”此刻的陈清然已经完全被吊起了兴趣，虽然他穿越前也看过不少修仙的文学作品，但是眼前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仙人，而且跟自己称兄道弟了十年。
“得一谶语。”
老张开始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
“
当所寻道在天山，
蒙而未蒙嗜月残。
十年相护得一诺，
金口增来仙寿还。
”
陈清然：“……”
“咳，这要说起来也简单。”老张看陈清然完全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于是给他解释起来：
“第一句中的【天山】，指的不是某座山，而是【天山遁】的卦象，这一卦表方位西北，又表人间疾苦。于是我当即就出了洞府，向西北而来。”
“而第二句呢，蒙而未蒙，大体上指的应该就是半大孩子，而天山遁为极阳，所以应该是个男孩，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八岁，确实是蒙而未蒙的阶段。”
“而且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在恶狠狠的吃饼，不正是【嗜月残】嘛！而且你小乞丐的身份，也应了天山遁中的惨像，所以呀，我就按照下一句，十年相互，跟在你身边啦！”
这么草率吗……
陈清然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过程略微潦草了一点。不过紧接着，他就听老张继续说道：
“其实我路上的小乞丐还真有不少，吃饼的也不止你一个，不过，我遇到的每一个我都给他们算了一卦，他们命里没我。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我也给你算了一卦。”
“所以你算出，我命里就活该带着你这个老拖油瓶十年？这十年你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得我讨饭养你？”此时的陈清然也完全放松了下来，和老张说话也恢复了原来那种无所顾忌的语气。
说到这里，老张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我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但是你都讨来了，我总不好意思不吃吧？”
陈清然气结。
想起之前很多次，为了让这个糟老头子吃饱，自己都尽量少吃，而且如果有什么有好东西，也总想着留给这老头。
毕竟，他当时以为这老货七老八十的说不定没几天活头了，谁想到人家是懂不懂寿元几百年的仙人。
老张并没有在意陈清然已经黑下来的脸，继续说道：
“当时我也给你算了一卦，你的卦象……是无卦！”
老张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