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缘不知何起
“哦，阴阳头么？不过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话，天照呢？让那娘们儿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陈清然心情似乎不错，他的声音带着些回响，在天地间飘荡了好一阵才消散。遍布平安京上空的漆黑雷云仍然隐隐的轰鸣着，不过频率已经比刚才慢了一些。
安倍晴明细长的眉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实在是没想到，在大照国备受敬仰的天照大神，在这少年嘴里竟然成了“那娘们儿”！
不过，理智还是让他忍住了怒气，毕竟那少年翠竹尖上挑着的人头还新鲜着呢。
而且他虽然心里愤怒已极，但语气中依然是恭恭敬敬，略略躬身，低着头对半空坐在翠竹上的少年说到：
“我天皇陛下已然去请，不过天照大神始终未有回应，想来……大概是不在此方世界吧……”晴明略略有些底气不足。
“那须佐之男和国之常立那几块料呢？”陈清然接着问道。
安倍晴明暗暗咬了咬牙，腰更往下弯了些：“具都……没有回应。”
“嚯，这是都躲了啊……”陈清然不满的嘟囔着，同时操控着座下翠竹缓缓下降。
等陈清然双脚一落地站稳，刚才还横在他屁股下面的翠竹，立刻消解成一片翠绿的光点散去了。原本在翠竹尖儿上挑着的，阿布将军的人头，也“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啧，虽然架没打成，但来都来了，走，陪我进去逛逛！”
陈清然看都没看地上的人头，背着双手，抬腿就往皇居里走去。
皇居，就是大照国皇室的居所，相当于大夏的皇宫。
弓着腰的安倍晴明不敢阻拦，也不敢再多问。
但那毕竟是皇居，他却也不敢真的让陈清然一个人进去乱逛，所以立刻朝后面招了招手，带着一大帮子阴阳师，呼呼啦啦的跟着陈清然，一起进了皇居御苑。
陈清然背着手，一路往里走着。
虽然天空中黑云如墨，几乎遮蔽了所有阳光，不过对于他来说，确实一点都不影响视线。
只见皇居御苑之内，多为低矮的木质建筑，建筑间的空地上，均使用细白的砂石铺地，墙边苑角随处可见栽种的樱花。
此时因为天上的雷云平静下来，仅偶尔闪过一丝电弧，所以白砂不再震颤，樱花也恢复了那种零落飘飞的美感。
陈清然顺着木质的回廊一路走，一路看着。
觉得这所谓的皇居御苑，虽然不大，略显小家子气了一些，但在有限的空间内，利用白砂和各种植物布置的枯山水的景致，倒也另有一番巧思和风味。
陈清然在前面欢快的走着，已经使用了数百年的木质地板不时的随着他的踩动，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其实，原本在这皇居内的木地板上行走，是应该脱下鞋子，只穿足袋的，否则就是对皇家的不敬。
但是陈清然哪里管他那么多，直接穿着鞋一路往前走，反而后边那一大帮只穿着足袋的阴阳师，远远地跟着。
阴阳师们的足袋摩擦着木地板，不停的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顺便把陈清然踩出来的鞋印子也都给擦的干干净净了。
在前面惬意闲晃的陈清然走着走着，忽然心里奇怪，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一看他停下，后面跟着的阴阳师们也都立刻停下。可是比较靠后的阴阳师并不知道前面的阴阳师已经停下来，还在低着头往前蹭着走。
于是在阴阳师的队伍后半段，阴阳师们一坨一坨的撞在了一起，发出“哎哟哎哟”的轻呼声，但很快骚乱就止住了，上百阴阳师弯着腰低着头，安静的站在木质走廊上，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清然并不搭理他们，只是歪着头，疑惑的对着阴阳师队伍最前面，也是离自己最近的安倍晴明问道：
“你们这皇居里的人呢？天皇呢？都哪里去了？怎么走半天一个人都没有？”
安倍晴明此时一脑门的黑线，刚才队伍最后的动静他显然是听到了，他觉得这帮同事真的很给他丢脸。
不过听到陈清然的问话，晴明还是快走了两步赶上前来说到：
“天皇陛下去神社……呃，祭拜神明去了。”
“至于皇居中的其他人……自从北方前线阿部将军溃败开始，这里的人几乎全部转移出去了。不过，想来应该还是有人留下的。”
“哦。”陈清然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从北方入境之后，就是直奔平安京而来的，“让你们那什么天皇陛下别拜了，你们那些个大神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让他赶紧回来，拜神有什么用？来拜我！”
一边说着，陈清然一边接着向前走去。
后边跟着的百来号阴阳师又开始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
而因为刚才回答问题，走在了陈清然身边的安倍晴明，心里现在满是疑问。犹豫了很久，他觉得眼前这位主虽然一路杀进了平安京，却也不像不讲道理的。
于是在心中暗暗咬了咬牙，麻着胆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个……这位大夏上仙，我大照国对大夏一向恭敬仰慕，不知这次可是有什么误会，让您一怒杀进平安京？”
陈清然听到这话，立刻就站在了原地，扭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安倍晴明。
晴明把头低的更低了，他心里现在是一点底都没有，生怕眼前这位再次暴起，那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等了半天，陈清然才说一句：
“哦，没事，我闲的。”
开玩笑，陈清然只是想找一位神明练练手，看自己目前到了什么境界而已。而至于为什么选择来大照找天照大神，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完全是因为他是穿越者。
虽然那些事情在这个世界和时空还都完全没发生，不过，这并不影响陈清然对大照国的态度。
而且，他其实也没有“杀”进平安京。
从始至终，他杀的都只有那位曾口出狂言，试图阻挡他的阿部将军罢了，其他人不过是通通击晕而已。
但是这些，陈清然自然是没必要解释给安倍晴明，所以在他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可这这句话听在安倍晴明耳朵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难道，只因为修成了仙，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晴明紧紧咬着牙，虽然心中不忿，眼下却也只能继续跟着陈清然往前走。
只是，安倍晴明不可能知道，如今令整个大照国都瑟瑟发抖的上仙陈清然，其实只是个普通修士罢了，甚至，连散仙还都算不上。
木质回廊曲曲折折，陈清然很快就逛腻了，不过，在他又转过一个弯之后，居然看到，回廊上有两个人！
一个人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看着天，旁边还散落了一地的斗笠、包袱什么的。
而另一个人，一边推搡着，试图唤醒那个看天的人。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啊！皇太子殿下！”
不等陈清然发问，安倍晴明立刻跑上前去，伸手在那痴呆看天的人眼前晃了晃，发现完全没有反应，于是扭头问旁边那个一直抹眼泪的：
“弥海，皇太子殿下怎么了？！”
陈清然这才看见，那个一直哭泣的人，竟然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僧人。陈清然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不过，他根本没等那小和尚回答安倍晴明的话，就立刻走上去打断道：
“哟？你们的皇太子殿下是个傻子啊？傻子好，我就喜欢傻子！”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那个跌坐在地上的，所谓皇太子的脸颊，然后接着说道：
“等你们现在的天皇死了之后，下一任天皇，就让他来当吧。听明白了么？”
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安倍晴明听的。
晴明虽然心里疑惑这位上仙意欲何为，不过却也不敢反驳什么，只好点着头称是。
“行了，把他抬出皇居去吧。”
陈清然淡淡的招了招手，后边立刻有几名阴阳师上前来，把皇太子抬起来，向皇居之外走去。
“你们也都出去吧，皇居里不要留人了。”
安倍晴明一脑袋的问号，他张了张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毕竟，他也怕万一眼前这位一个不顺心，就再次暴起。
等人都从皇居撤出去了，陈清然也施施然的往皇居外走去，而且路过一处似乎是厨房的地方的时候，他还顺手从笼屉里拿了个馒头。
毕竟，他可是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没有吃早饭。
手里拿着馒头，陈清然在皇居门口又自虚无中唤出了那棵翠竹。
看着旁边不远处站着的一堆阴阳师，还有那个跌坐在地上只会傻兮兮看天的皇太子，陈清然站上翠竹，嘴唇微动，立即冲天而起。
飞到半空中的陈清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游览的皇居，轻轻感叹了一声：“真美啊。”随后，他就朝着大夏的方向飞去，再没回头看一眼。
而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滚滚雷云，忽然开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随即，一道水缸般粗的紫色天雷，重重的砸在了皇居中。
耀目的紫色天雷只持续了几秒，但强大的冲击力，把皇居中心的地面冲出了一个足有一座房屋那么大的深坑，从地面逸散的电光向着四周肆虐而去，摧毁着所遇到的一切阻碍。
精美华丽的整座皇居，就在这一击之下，化为了焦炭。而直到这时，震耳欲聋的雷鸣才从云层中传来。
此时得到消息，从神社赶回来的天皇陛下正好走到皇居门口，眼看着这道天雷把他们皇室几辈子传下来的皇居轰成了渣。
晴明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皇居残骸。
宫墙之外，分毫无损。宫墙之内，分毫不剩。
天上的雷云也终于开始消散了，一束又一束的阳光透露出来，照在废墟上，也照在那些人惊恐地脸上。
不过这些陈清然都已经不关心了，他站在翠竹之上极速向着大夏方向飞回去，猛烈地罡风到了他的身周，忽而就变成了拂面的清风。
陈清然盯着那个从皇居里顺出来的馒头看了一会，然后就不自觉的笑了。
他张开嘴，享受般的咬了下去。
然后，他就想起了。
三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