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莫名的不安
一晃八十余年,能异界在翁智的带领下确实一天天好了起来,能异界各处更是无不显现出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屋外的梧桐树稍堆积着些许白雪,石头屋内灶上的瓦罐“噗噗”往外冒着热气。
墙边木桌旁坐着的老者蜷缩在厚厚的棉衣里,时不时会伸出手扒拉一下桌面的小石子。
“翁爷爷,您给我讲讲暗海的事情吧,听魏姨说暗海可深了!”
问话间门槛上坐着的少年满怀期待,内心无比雀跃,咧开的嘴角迟迟不见收拢,眼睛定定地望着被少年称作爷爷的老者。
“暗海啊,爷爷多年前曾去过一次,那里的海啊深得水都是墨黑色了,海中大鱼身长上百米”
少年的话音刚落,木桌旁的老者就缓缓地开了口,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手扒石子的动作。
只是说着说着老者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停下了口中的讲述。
“百米啊?!还有呢爷爷?”
即使感觉到了老者不想继续的意味,好奇心还是驱使少年如此追问着。
此刻,门槛上和少年分头而坐的女人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然间惊慌地站了起来,连忙对少年挥手示意道“阿忆,爷爷累了,去交海边的屋子拾点柴火回来,再不加柴火,魏姨炖的汤怕是喝不了喽。”
“好~”
虽有失落,少年还是应完声就站了起来,大步往屋外走去。
此刻,正值黄昏。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的肩上,将少年青色的素衣照得有点泛黄,与院中的景象一起勾勒出一番岁月静好的景象。
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老者面色凝重,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
在木桌旁紧皱眉头端坐着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能异界唯一年上一百的翁智。
在能异界,他有着比其他人更高的警觉。
毕竟,他是能异界唯一一个见证了八十年前能异界浩劫的幸存者。
这么多年来,那场浩劫在翁智心中一直就像一根长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每每想起那血淋淋的场景,他都会心如刀绞。
依稀间,翁智的思绪又被拉回了八十多年前。
那是一个秋天的晌午,还只有十八岁的翁智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玩笑着为看守来往门的门氏少主门炎顶了守门的职责。
可是,来往门作为能异界和普通界的唯一通道和保护能异界不受外界侵袭的最后一道屏障,是需要具有门氏族人血脉、能幻化成门栓的人才可以守住的。
哪怕翁智打小就天资过人,倘若有大批敌人来犯,也是很难守住的。
无奈,当时那个信誓旦旦和他说傍晚便会归来的少年,可是他翁智认定的可以过命的兄弟。
思量再三,翁智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对于能异人这种不出意外至少可以活足足一千年之久的族类,拥有一个可以交心、过命的知己一起走过漫长的人生是一大幸事。
怎料,春去秋来,他足足等了一年,那个承诺出去撒个欢就会归来的少年,却迟迟不见踪影。
等啊等,他最后等来的却只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一场声势浩大的屠戮。
在那场屠戮中,能异界六万余人几乎被屠尽,留下的也就是些乳臭未干毛孩子和未经世事的少年,加起来竟不到一千人。
翁智之所以会成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仅仅是因为和那些未经世事的少年一道担起了保护族中幼童的重担,躲在地道里逃过了一劫。
在那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翁智每晚都会梦见出地道时那血淋淋的场面。
要不是作为幸存者里面最年长的少年,需要像长者一样给其他幸存族人足够的依靠。
他无时无刻不想去普通界找屠戮者报血海深仇,把那个“逃兵”抓回来祭奠那以万计的族中亡灵。
如今,翁智无比悔恨。
他认为,要不是他的年少轻狂和少不更事,那场屠戮又怎会发生,能异界又怎会人丁凋零,能异界又怎会定下能异人禁止踏入暗海边的禁令?
总之,在翁智心里,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寻不回门栓他便连死都不配!
“阿魏,以后少和阿忆提关于暗海和外面世界的事情,能异界好不容易平静了八十年,九酒和翁寻的教训还不够吗?”
沉思良久,翁智再次开了口。
提到翁寻这个名字时,明显能感觉到翁智的些许悲愤的。
因为,这个翁寻不是别人,而是他翁智的胞弟。
虽然不像翁智这样是能异界不可多得的天纵奇才,却也算得上能异界的佼佼者,要不是像门炎一样动了去普通界长见识的念头,也不会在20年前就一去不回,至今生死未卜。
而九酒呢,也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老者口中这个被称作阿魏的女人的青梅竹马。
也是和翁寻一道去能异界后就了杳无音信了。
说话间,翁智脸上青筋暴起,手里紧紧握着刚刚扒拉的石子。那眼神,凌厉到一旁的女人不敢直视。
“是!”
此刻,女人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语气坚定地答复了老者。
这个翁智口中被称作阿魏的女人,是刚刚被她唤作“阿忆”的那个少年的干娘,名唤魏井。
打阿忆还是两岁的孩童时,就一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近年来一直同翁智他们爷孙二人生活在一起。
魏井也明白不该和阿忆提起这些关于外界的一切事情,不该把自己不好的念想强加给一个还未成年的17岁少年。
毕竟,普通界对于如今的能异界的族人来说就像火葬场,对于少年这种还未行成人礼的少年来说更是凶险万分。
可是啊,她总是会抱有幻想,幻想和那个她日日盼夜夜思的人还在人世,还会归来唤她一声“井丫头!”。
“魏姨,你放心,九叔一定还活着,阿忆一定想办法把九叔带回来,我有办法的。”
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昏黄的烛火照得阿忆的面部轮廓尤为清晰。
看着阿忆这小大人的模样,魏井无比欣慰,想着要是真儿还在,阿忆这孩子应该不会如此老成。
“傻孩子,你平安就好,暗海可万万去不得,比起不知下落的九叔,魏姨更在意阿忆的安全。不早了快睡吧。”
说话间,魏井像一个寻常母亲般无比慈爱地抚摸着阿忆的额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做出一个慈中带笑的表情。
良久,魏井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神,于是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从阿忆的床沿站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到:“时候不早了,阿忆快歇息。”
对于魏井的话,阿忆没有做言语上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顺了一下立着的枕头,冲魏井笑了笑之后,轻轻地将胸前的被子拉到脖颈处后淡淡地闭上了双眸。
见状,魏井也不多做停留,走到灯架旁柔柔地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合门而去。
听着魏井的脚步声渐渐被风声掩盖下去,阿忆缓缓地坐起了身。
此刻的他如何能睡着?
从白天翁爷爷的种种反应,不难看出,那个被能异界人作为禁地的地方一定藏着关于九酒和翁寻的秘密。
同时,那个地方也的确像传闻中的那样凶险万分,不然一向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翁爷爷不可能总是刻意回避自己的每一次追问。
也正因如此,阿忆要去一探究竟的打算更坚定了。
其实,他想去一探究竟也不是单纯地出于好奇,而是想去找到釜底抽薪的办法。
能结束族人战战兢兢过日子的局面,让族人能在翁爷爷和他描述的百年前那种海晏河清的状态里悠然自乐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