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百年前的扶风城
曹玉很快判断出了第一件要做的事，那就是从废墟上下去。
捣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她半个身子趴在断墙上，脚去努力够下面那一块横躺着的墙壁，如此反复努力一刻钟，终于到平地上了。
她回过头去看自己跃过的‘千山万水’，感慨着不愧是自己，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建筑碎片是不是太大了？
左看看右看看，她爬下来之后好像到了最外围，而眼前的碎片基本上都是一个构造。依稀记得还在上面的时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都是这些东西。
什么建筑能连绵这么远？
莫非，是城墙？
她粗略一估计，这墙好的时候至少该有50米高，古代城墙这么高的吗？她怎么觉得应该不超过15米呢？
不对，城墙好像确实是50米高…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把城墙建这么高啊！
‘请尽快作答。’旁白催促。
“扶风城拥有一道世间少有的外围防线，它那巍峨的城墙高不可攀，人们站在下面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曹玉脱口而出，而后怔住。
“扶，风，城？”
一字一顿说出这三个字，这从小听到大的词，扶风城或是她前世的扶风市，她都再熟悉不过，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自穿越以来，她一直都认为不过是世界上多了一点超凡事物，不过是自己小了两岁，不过是同学们不一样了。
两个世界拥有相同的文化，她理所当然的觉得神州和华夏是同一个国家，她认为自己不过是移居到另一个城市，甚至都没有出国。
此时此刻，她想到了祈风那一句‘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如果要形容神州和中华的关系，或许应该是，‘同父同母的异路人’。
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穿越了这么久之后，曹玉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她在别人的身体里啊，在这个把扶风城放进潜意识里的女孩身体里。
这个女孩是多么的热爱她的家，多么了解扶风城的历史，仅仅是看到废墟，也能认出这就是古代的扶风城。
像开了一道闸口，记忆迅速涌入曹玉的脑海，让她脸色苍白。
敲金击玉的声音响起，阶阶玉台上，帝王伸手于虚空一点，将曹玉的灵魂拉了出来，却又没全部拉出，而是留下十分之一的牵连。
“鬼车。”帝王点名阶下左边站着的人。
鬼车依令出列，行礼之后转身出了大殿，来到曹玉面前稳住她的灵魂。
他略施小计，就让曹玉的情况从即将被记忆同化洗礼，变成了看电影一样浏览这记忆，而后通过曹玉，顺藤摸瓜去寻找另一个‘曹玉’。
遥远时空的彼岸，正在复刻孙悟空的黄金锁子甲的‘曹玉’一个激灵，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继续手上动作了。
确定自己的子民好好的活着，帝王惬意的往后躺了一下，施施然把自己的念息探过去，寻着那个世界的非凡气息。
那边并没有超凡气息，或者说没有成神的存在，而曹玉会穿越，是日积月累的无主信仰在越发膨大之后，隐隐约约探到他们这边，发现了他们，然后在最薄弱的一点上，交换了两个相同的人。没有什么算计，那是信仰寻求神主的本能。
‘曹玉’是如此深信不疑那些古典小说，那小说中构造出的世界，所以她是扶风城的范围之内，最受那边世界无主信仰喜爱的人。
手一顿，感受到信仰潮水一样向自己涌来，试图归于自己。
那个世界在邀请他们过去。
这个结果让帝王不由得挑眉，或许，他们可以去那边待一段时间养养？希望那边的百姓对神祇接受良好，也不会出现弑神者……
“帝君，”右列的旁边，有一个懒洋洋靠在柱子上的人，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那边显然不需要我们，黄帝玉帝他们更合适。”
咱们呐，就别凑过去了，哪怕那边的无主信仰再多，也不是属于咱们的。
“应龙，”帝王没有再多犹豫，他唤了‘外交官’的名字，“去告知他们吧。”
这不是什么需要犹豫的，他早已被他的子民们遗弃，本应该就此沉眠在大殿深处。
两百年前被唤醒是意外，那个姓祈的小崽子祷告了三天，漂亮话听得他从茫然到尴尬最后有些无奈，才得知外面断传承了，现在神州已知的天帝只有他了。
整整三天才说出这种重要的事，这小子也太不知道轻重缓急了，就在他准备神降——就像他沉眠之前那样神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被限制了。
弑神者——他听那个祈家小子这么称呼那些敌人。
弑神者所拥有的作品可以毁坏埋葬所有写着相关资料的书籍，同时让人忘记那个信息，但不能消灭完全，会留下星星点点的残余物。
而弑神者这次盯上了天帝帝夋，残余物是祈家小子祈雨，这世间只有一人还记得山海经中描写过天帝帝夋，但他这个仅有的人却是个纨绔子弟，根本不记得多少。
祈雨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要不然身为祈家人，怎么会整整三天都沟通不上天帝，还被弑神者根据蛛丝马迹找上门。
祈雨不想死，不只是为了他自己，还因为他是当时最后一个知道天帝帝夋存在的人。
弑神者的作品狠就狠在，即使知情者说出被抹去的信息，也一定不会被别人相信，甚至都不会被别人听见。
曾经的血色场景让大脑从记忆里翻了出来，帝夋——在浏览完曹玉脑海中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网络小说之后，他本人更喜欢叫帝俊，当然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听上去像帝君一样。
拜托，上古天庭的妖帝，手下十大妖圣什么的，超级酷好不好！
因为过早沉眠，所以相比于其他神祇，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年轻甚至于有些过于孩子气(划掉)少年的帝俊单手撑起脑袋，期待的看着正在一点点笼回自己意识的曹玉。
他想要太一做他的弟弟嘞，曹玉同学加油！编故事把太一变成他弟弟！
玩归玩闹归闹，这些也就帝俊自己在心里想一想，自己娱乐一下自己。
两百年来，能够踏入这大殿的人不过双手之数，而能够看见他们，听见他们声音的更是只有曹玉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弄那个麻烦的旁白出来把那些误入的小崽子们给引导出去。
不知道这孩子彻底接受这个世界，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之后，还能不能看到他们，可以的话，就好了。
帝王温和的看着他的子民。
弑神者的阻挠，让祂们无法轻易入世，想护子民们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曹玉说不定会是个意外。
“嗷！”的一声，曹玉清醒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试探性握紧，再松开，如此重复两次后，才确定自己是活的。
而后，她看向鬼车，“那里是，传说中的，天帝居所？”
她说话一顿一顿的，属实是有些大脑宕机，毕竟就算是看电影，一下子看十几年的分量也太多了。
鬼车在曹玉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此时此刻竟然想化作原型去天上飞一圈，庆祝曹玉的出现，再没有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应该庇佑的信徒死去，更让他无力的事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开口麻烦曹玉成为他们的传声筒，让他们再次可以和子民们沟通，却让白泽一把拉了回去。
青年仍旧懒洋洋的，放下鬼车后慢悠悠走回原来的位置上。
“不想失去这个唯一一个能与我们沟通的小崽子，就都按耐住性子。”
白泽这次不靠着柱子站了，他直接坐下。
“在她的档案让神州进行一级保密之前，不要让她做任何非普通学生应该做的事。”
大殿里的众人交流起来，不时有人失笑，为这奇迹的出现而欢愉。
废墟上，曹玉正在背书，她叽里咕噜的把古代扶风城描述完毕，然后就看见了那繁华又萧条的巍峨古城。
她自城门而入，眼中映入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可细看，没有一个人。
在她认为应该有人的那一刻，城里出现了各行各业的人，商人小贩、书生小姐又或者普通的工人，他们来来往往着，让城市活了过来。
“找出最初的地点吧。”帝俊轻声说。
“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只是幻梦一场。
风吹过曹玉的耳边，捎来他的请求。
‘考题已更新：找出祈雨遇袭的地点。’
曹玉眨了眨眼睛，举起小手，“旁白大哥，有系统面板吗？”话说旁白是活的还是死的？
‘收到指令，加载系统面板。’
哦，是死的。
点着非常科幻的系统光幕，看着上面孤零零的一栏任务，曹玉叹了口气，当她拥有手机，她可以一个人宅在家里一个月，当她没有手机，她急需有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
特别是在这种没有活人的幻境之中……
“哎，小姑娘让让路。”一个大娘拍了拍曹玉的胳膊，瞅了瞅她的衣服，看着像是外国款式的，“哎呦，现在的小姑娘哟……”
嘴里念叨着，大娘和同伴走远了。
下意识让开的曹玉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活的，还好刚刚她的动作不大，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但衣服原因还是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头一低，她连忙溜走了。
自认为隐蔽的蹲在小巷子里面，一边搓着头发，曹玉一边思考着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发现，有几道黑影正贪婪的盯着她，然后如猫落地一样轻柔的来到她的身后。
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曹玉下意识多吸了两口试图在大脑中匹配物质的名字，还没等她匹配上，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她的口鼻。
“唔唔！”还没多挣扎，她晕了过去。
帝俊：……
众人：……
这个奇迹有点弱哈。
“帝君，”鬼车扶额，“怎么说也才未成年，这次让她直接出去吧，等以后再解放扶风城。”
两百年都过来了，也不怕多等几年。
帝俊盯着让男子随手塞箩筐里背走的曹玉，看着那挽着一头长发的翎羽。
他等得起，扶风城也等得起，他主要是怕这次把曹玉送回去，没过几天对方就稀里糊涂把自己弄嘎了。
或者祈家现在剩下的那个独子——叫祈风对吧？那个小崽子看上去倒是个不容易嘎的，就是没什么分寸，随时随刻有可能走失。
死后归于神主的祈家小崽子已经够多了，帝俊真不想再去接个这么年轻的小崽子回来。
“再看看吧。”他摩擦着手里的帝印，“看她的灵魂强度，可以待个三天左右。”
“最多两天。”专业人士鬼车一点不犹豫的拆帝俊台，“她才接受了十几年的记忆，已经很疲惫了。”
“而且不能等到最后期限再送她出去，出世是意外，唰的一下出来了，入世可不能再这样做，要一点点来，至少留四个小时时间。”
他们在讨论，草团子已经完成了第一道考核，按照旁白的指引一步步向外走，三道考题完成后，它醒来了。
绿色的蚱蜢猛的弹起，四周昏暗，洞口那里有些许明亮的光，它落下，感知到自己落在一堆草上面，那草上还有印子，像是曾经有人躺过。
围着草走了两圈，蚱蜢——还是叫草团子吧，草团子奇怪的挠了挠头。
那小丫头的考题是什么？怎么还没出来？
话说，它这山洞原来没有塌吗？那昨天晚上他们是怎么掉下去的？
草团子的困惑暂且不说，扶风城里有一个人也在困惑，那就是祈风。
他并没有进行请神仪式，可为何一觉醒来，这一根新长出来的羽毛已经不是黑色了，而是变成了金的？
时间是早上凌晨四点。
“阿爷。”
虽然经常在外面嘎嘎乱叫，在家里，祈风还是比较乖的，这不，他正规规矩矩坐在祈老爷子房间的窗户上，等着祈老爷子睡醒，然后才开口说话。
“这是不是说明天帝和我之间的联系加强了？”他的另一重意思是——是不是不用请神仪式也能请神了。
祈老爷子有些怔然，片刻后回复，“不，是曹玉小丫头见到那位咯，”他有些感慨和怀念，“是个好运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