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正的骑战
那人反应极快,几乎已经张开了口。
黑风有些焦急,因为一旦那人喊出声来,自己这些人这些天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因为楼上巡视的人还没有解决掉,如果他的声音惊动了楼上的人,那些有着丰富经验的斥候探子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预警,而这种预警,会在一瞬间便传递到刺史府中,他们这四十多人,都得死,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潍州城,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行。
作为整个江南道最顶尖的杀手,黑风应对突发情况的手段自然要比其他人多得多,他并未慌乱,只是微微震惊了一下,这种情况令他始料未及,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迅速将口中短剑握在手中,然后将短剑扔了出去,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速度极快,正封在了那人的喉咙上,那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黑风的身体猛然前冲,一瞬间便冲到了那人身旁,用手扶住了那人的身体,缓缓放在了地上。
这电光石火般发生的一切,都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发生,黑风始终没有遗漏任何一处细节,没有让任何一点能够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物体落地,他无愧是江南道第一的杀手。
而此刻,钟声刚刚敲响第一次第十八声。
而剩下的巡视的人就变得极其简单了,理论上讲,只需要在解决掉他们的时候不要发出较大的声音即可,因为在黑暗中,两处暗哨之间是彼此看不到人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们要用鲜艳的彩色旗子的原因,因为在夜间看不清楚对面的人,但能够看清楚更加显眼的旗子。
黑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三个巡视的人解决掉了,然后他从死去的潍州城兵卒身上和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他们的粮食,塞进胸口处的口袋里,悄悄返回那方小院子。
他赶回来的时候,那四十多人早已经全部折返回来,而每个人都带回了一定数量的食物,不多,但省着点吃,足够一个人吃几天的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蛰伏在这城中,等待着大将军赵充国给他们发出的信号,然后在赵大将军攻城不顺利的时候,想办法去城门口打开城门。
当然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此刻正在打仗,城门口势必已经围满了大批量的兵卒,如果他们去开城门,那便意味着他们将暴露在所有兵卒之前,先不说他们如何混入城门中,又如何不被发现,就说城门处沉重的门,在正常情况下,打开都需要几十人同时用力,打开周期还特别长,傻子才发现不了。
那时候他们同样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因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想这些只会拖慢他们出刀的速度,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反而会影响任务的完成。
他们重新在院子中集结,出去四十四人,回来四十四人,包括黑风在内,所有人都回到了这方小院子,每个人都带回了一定数量的食物,这下他们可以撑过几天时间了。
潍州城南,城墙外。
潍州城的城门一大早就被打开了,两万精骑缓缓驶出潍州城,在城下集结,战马之上,兵士们严阵以待,都在为这场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实际上,整个潍州城的兵士加在一起,也不过六万余人,这与城外江南道的八十万兵卒相比,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想要与之抗衡,除非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出城去,搬来救兵。
可或许他们都知道,恐怕他们等不来朝廷的援军了,而所有胜利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此刻,天空中还在飘飘荡荡下着雪花,无数战马踢踏着马蹄,仿佛对这场冰冷的雪极其不满一般,它们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纷纷摩擦着马蹄,在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但这声音倒是不大,毕竟它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李克有着自己的打算,在守城战中,两万精骑并不会发挥出他们应该有的作用,骑兵就应该驰骋在战场上,并在冲锋中死去,而不是固守在城中,像个王八乌龟般的等待死亡。
更何况,他们还不一定会死,他已经给他的兵卒们下达了命令,冲出城去,绕城而行,极速向北,跑出潍州城的范围,然后一路北上,去那座都城找到小皇帝,请他出兵。
当然了,请皇帝出兵之类的话都是一些假话,李克的目的只是让这两万人不要丧失战斗的信念,哪怕是全军覆没,他们也应该死得其所,起码要多杀几个敌人。
而从其他三个门突围似乎更简单一些,但却达不到从南门冲出去的效果。
那两万人的敢死队,实际上就是为了震慑住江南道的兵卒,为自己城内的人做准备赢得时间。
虽然城中已经准备多时,但目前看来,还是不够,起码在现在的形势中看来,做的那些准备是远远不够的。
而如今顾宗主已经逝去,大宗师陈琳身负重伤,城中的力量又削弱了一分,虽然江南道阵营中的风柏青也身负重伤,想必也无法再加入到战局当中,但江南道的高手属实要比潍州城多的多,军事实力也是强大的多,可以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中。
李克站在城上,看着城下严阵以待军纪严整的两万精骑兵,他的心在滴血,因为他知道,这次一去,他们就很难再回来了,他们都是荆楚王朝的子弟,任何一个人死亡,荆楚王朝中就会多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可那又怎么样,战争就是这样,总会死人的,没有人能够幸免,也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因为这就是战争。
看着城楼之下密密麻麻的兵卒,他们的脸庞稚嫩而坚定,他们的身体在马背上挺直,战马昂扬,他们都是最强大的战士,李克早已经老泪纵横。
“报!”
城内传来急报,来人风尘仆仆,明明只是在城中奔来,并不遥远,但看起来却是相当颓废,好像经历过一场特别令人失望的事情一般。
“说!”
“报大人,城中的旗语兵一夜之间全部被杀,皆是一刀致命,所有人死亡时刻几乎相同,没有任何挣扎,都是在不经意间被一击致命,并没有来得及反抗。”
李克只觉得眼前一黑,几欲昏厥在地,他扶着城墙的边缘,艰难的站立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颤抖着手指向跪在他身前的兵卒,又问出一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城中的旗语兵,在一夜之间全死了!”
“全死了,全死了……”
李克喃喃自语,他知道,城中斥候探子的死亡,意味着城中早已经渗入了敌人的奸细,数量至少要比自己的斥候探子还要多,要不然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杀光自己全部的探子,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自己的斥候探子,也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兵卒。
而对方能够一夜之间杀死所有人,这说明对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高的境界,更令人可怕的是,这股相当强悍的力量是怎么躲得过自己的探子,并将所有人一个个杀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刺史府,是不是也存在着特别的危险。
这件事情的发生,说明自己苦苦守护着,苦苦坚守着的城池,也已经不再安全了,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去防范这种特殊的危险。
那可是相当数量的高手,该如何去应对?
何况还是在战场吃紧的情况下。
李克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做足了各种准备,自认为潍州城内几乎坚不可摧,但还是被江南道的势力深透了进来,还是数量相当大实力相当强的势力。
但此刻,李克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昨天的战斗,天下第一宗玄天剑宗的宗主顾大千战死了,他的死直接影响到了军中的士气,因为他虽然不是军中之人,但只要知道江湖,对他都有着相当的尊崇之意,这在江湖中叫做向心力。
为了不让这股士气继续低沉下去,为了不让潍州城的百姓们继续慌张度日,潍州城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局面。
只是李克不确定,这场骑兵对决,究竟能取得怎样的战果,如果同样是输了,那这潍州城,想必会继续沉沦下去,离破城,也就不远了。
“叫黄大将军来!”
“是!”
没一会儿功夫,大将军黄狂潮便来到了城楼上,此刻,城楼上的气氛已经到达了最紧张的时刻,因为江南道的骑兵也已经来到了近前,就在距离潍州城骑兵几百丈的缓坡上,大家都知道,骑兵的战斗,都在于冲击的那一下快慢,如果骑兵冲将起来,那势必会势不可挡,可在原地踏步的骑兵,甚至连步兵都不如。
黄狂潮看着城下这一幕,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转头望向刺史李克,论军中资历和战功,黄狂潮与李克是万万不能比的,只是如今的李克不再在军中任职,所以这潍州城最大的守将才落到他的身上,一般武将对战功卓著的另一名武将是极其尊敬的,黄狂潮对李克也是如此。
他双手抱拳,恭敬一礼,问道:“刺史大人有何吩咐吗?”
李克也不绕弯子,将城中发生的事告诉了黄狂潮,这位同样征战四方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心中大惊,,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在潍州城内做了如此多的准备,白天夜晚的巡视工作更是做的极其严格,甚至将军中能力最强的斥候探子全部抽调出来,作为潍州城的旗语兵,就是为了方便观察潍州城的一举一动。
可怎么会?这些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兵,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却死在了潍州城的城头上,对方该是一群多么强大的一批人。
然而这些人,又是怎么渗透进潍州城而不被发现的?
黄狂潮心中的惊讶不亚于昨日顾宗主的死,但他不愧为潍州城第一大将,迅速从惊讶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缓缓说道:“刺史大人,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迅速将玄天剑宗的徐忠调回城中,军中兵卒任由他挑选,人数控制在三百人,所有暗卫全部交给他调遣,既然有人能够渗透进潍州城,那这些人肯定也同样是杀手,杀手这种东西,玄天剑宗比我们更专业。”
“既然江南道想玩,那我就放开了手脚跟他们玩一场。传令下去,骑军全部出城,登上西边缓坡,在坡上驻扎,与江南道骑兵形成对望形势。”
“当年那场北征大战,知道真正投入战场的骑兵有多少吗?”
“末将不知。”
“其实只有八万人,人数远远不如参战步卒,甚至连最开始派遣步卒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即便那场战争已经到达了影响国运的程度,对国力的消耗更是极大,可就算到了战争的后期,国力空虚的情况下,朝廷仍旧在想尽各种方法增援部队,哪怕到了大后期,甚至都有一次性增援三四万步卒的时候。”
说到这里,李克轻轻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可是真正的参战骑兵,从头到尾便只有八万人,要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总参战人数,光是荆楚王朝这边就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五万。骑军更是早早就大量伤亡,所以那场战争,骑兵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也或许是草原骑兵太过强大,我们荆楚王朝的骑兵根本就不能与他们相抗衡,所以只能用步卒去消磨他们的骑兵,去阻挡骑兵的马蹄。”
“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真正的骑兵对决,这次正是个机会,咱们中原的骑兵,难不成比不过南方的骑兵?要知道,整个江南道,都没有适合马战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万多中原儿郎,能不能战胜这江南的骑兵!”
”砰“一声响,李克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城墙之上,拳上鲜血直流,他的双手颤抖,只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从他说话的声音上来判断,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他颤抖着声音缓缓说道:“没有险隘的依托,没有地势的优势,有的只有两处缓坡,我中原骑兵,从建立之初便从未尝过胜利的滋味,也终于到了该展现自己用处的时候了,就与那江南道的骑兵来一场堂堂正正的骑战,就在地势平坦的战场之上,来一场堂堂正正的碰撞!”
李克身子站的笔直,望向城下的潍州城骑兵,那都是中原好儿郎,他的发丝被雪染白,风一吹,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但他依旧坚挺的站在此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