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阳光下的师徒
“奇怪了，牧哥不在童叔家还能去哪儿？莫非是跑到外面偷吃好吃的？”嘀咕到这里，雷吉的手掌刚刚放在门上，想了想，他自嘲般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挥散，然后推开朱门走进府邸。
方才他按孤辰嘱咐的在家等了一刻钟，然后去童家接孤辰，可是他从童家下人的口中得知孤辰并没来过童家。如此一来，这件事在雷吉的眼中忽然显得有些诡异，一个十四岁的人怎么还能凭空走丢？
雷吉又摇头笑了笑。牧哥怎么可能走丢？连飞升境强者都要在他手里面栽跟头。
不知不觉中，雷吉已经来到庭院中，站在藤架下方，他不自觉将目光移到孤辰平日最喜欢躺着的躺椅上，忽然感觉少了些什么。
一些人之所以心间萦绕牵挂，是因为他们对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某件事或某个人早已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到哪怕一时缺失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生不安。那牵挂之深，正对应着喜欢与否。
平时雷吉总爱跟着孤辰到处跑，所以在很多不明所以的外人眼里他就像孤辰的小弟，然而，这其实是一种羁绊。孤辰是带他探索世界的人，也是给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暖的人。
都是大老爷们，雷吉深刻体会到男人不能太拘束，想干什么就应该放手做什么，所以他并不担心孤辰。
可是再三思索之后，雷吉还是打算跟古幽和离鸾商量一下。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在他眼中古幽和离鸾这两个女人的智商也就比自己高上那么一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她们应该能猜到孤辰去哪儿。
“鸾姐，幽姐？”雷吉抽了抽鼻子，然后朝空气喊道。
“什么事？”房间中，古幽缓缓睁开凤眸，原本正在运行的灵力渐渐平息。
“牧哥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之前跟我说让我等一刻钟去童家接他，刚才我去了，但是却听童家的人说牧哥根本没来过……。”雷吉将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古幽蹙眉，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感觉有种莫名的不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另一间房间中，离鸾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从雷吉的话里她同样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为什么他要让雷吉等一刻钟再去童家接他？平时聊天串门至少都是半个时辰起步。而且他根本没去童家，那他去哪儿了？
吱呀。离鸾推开房门，清冷的目光扫向雷吉，“他是怎么跟你说的？神态跟语气都要还原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能看出离鸾急了，平时她根本不会这样，然而如今的慌张与急切下意识到连离鸾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雷吉仔细回想了一遍方才孤辰跟自己说的话以及当时神态，随后原本模仿了出来。
“不对，”雷吉忽然愣神，“他……他当时的眼神好像有点认真。”
“那是他故意为之，”古幽眸光闪烁，“叫榷野大人跟关沧海大人吧。”
“何时？”古幽刚说完，远在百里外的榷野和关沧海心中有感，几乎同一刻把目光移向这里。
离鸾直奔主题，说道：“孤辰不见了。”
不见了？榷野挑了挑眉，刹那间探出神念，风驰电掣直接将整个镇妖关笼罩在神念覆盖的范围内，然而，果真如离鸾所说，他没有看到孤辰的踪影。
榷野目光变得凝重，起身抬手在空中一划，一条空间裂缝便被撕开，随后，他走进其中，下一刻来到孤辰府邸中。
……
……
古幽、离鸾、雷吉、榷野和关沧海五人站在朱门前，看着前方不断飘雪的小巷，他们站在的位置，便是先前孤辰站立的地方。
“老夫留在他身上的一缕神魂气息，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里。”
雷吉三人从未感受到关沧海的眸子如此锋利，这一刻的他仿佛是一柄随时能出鞘的刀剑，可以轻易将世间一切斩为齑粉。
听完关沧海的话，榷野缓缓闭目，像是在感受什么。几秒后，老人睁开双眼，将手臂放在空气中，朝前方的空气挥了挥手。
咚。
小巷中，空气宛如擂鼓般齐齐震动，那些正在不断下落的晶莹雪花此时像是战鼓上的细沙，随着空气震荡被改变了原来的飘落轨迹。
瞬息过后，三道清晰可见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三道身影与金岩三人的模样近乎相同。榷野看着这三个人，眼睛微眯，“三只鬣狗。”
“这附近应该存在着一个独特空间，那处空间太过隐蔽，老夫一时半会儿还探查不出来。能将空间封禁创造出另一方独立空间，凭这三个人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只希望那傻小子能多撑一会儿。”
说完，关沧海捏指打出一道传音法剑，法剑成型后，他将指尖轻轻点在法剑表面，下一刻，法剑嗖的冲向镇妖关中心。在找人这方面，整个云苍天还是要数乾坤阁最厉害。
“那三个人是什么境界？”古幽担心的问道。
“一个还虚三层上境，剩下两个分别是还虚六层下境和中境。”榷野不屑的说道，说完，金岩三人的虚影同时消失。恃强凌弱并以多欺少，这种人在榷野眼中就是鬣狗。
……
……
孤辰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脸庞、脖子、手臂以及两腿上遍布伤痕和淤青，此刻他的模样格外狰狞凄惨。他已经利用生之源质把伤的最严重的伤口稍稍修复，然而这也只是堪堪止住血，其他地方的伤痕依然在不断溢血。
方才他跟西华心交战近百次，一次次将生之源质覆在兵器表面攻击西华心，然后又一次次借助生之源质阻挡对方的攻击以及逃走之后恢复伤势。
此刻，他的生之源质已经所剩无几。
虽然孤辰此时的模样看起来颇凄惨，但实际上却无伤大雅，他的恢复能力强横绝伦，没处理的伤口很快也能自己止住血并开始结痂，只不过现在还要让血再流一会儿。
接二连三的偷袭，孤辰总算如愿以偿的把西华心一身灵力耗尽。
然而，兔子急了也咬人。西华心借着最后一点灵力尚能绽放时的璀璨，发疯一般朝孤辰打出攻击，于是孤辰便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不光伤的严重，还十分凄惨。
孤辰的眉头忽然紧蹙，仿佛在忍受某种极为痛苦的疼痛。最后，孤辰没能撑住，身子靠在墙壁上不断滑落，最后，“扑通”一声直接坐到地上。
“堂堂还虚境大修士竟然这么不要脸，欺负一个小孩儿，就算我把他的灵力耗干，他还有肉身力量。咳咳，他的肉身力量也有点恐怖，绝对能堪比我没解除无限大力量封禁前的状态。”孤辰虚弱说道。
他浑身无力，所有力气已经在方才跟西华心的战斗中耗尽，甚至连逃出来都能称得上奇迹，此时的他正处在力竭状态。忽然，他感觉自己好累。
手臂因疲累完全抬不起来，皮肤下，仿佛隐藏了无数蚂蚁，哪怕他意识模糊，都能清晰感受到一股难以忍耐的奇痒。
慢慢的，孤辰的视线开始变化，眼前画面不断纷飞，像是未入“灯火阑珊”空间前看到的漫天飞雪，所有景色都被揉碎，仿佛落雪般一点点飘在眼前。
“要死了吗？”孤辰喉咙微微抖动，传出近乎听不清的声音，最终，他无力垂首。
地上，一大滩藏在少年身下的鲜红终于被看到，星星般闪烁着鲜丽无比的血色光泽，满地鲜红宛如一片玫瑰的汪洋，并且在不断扩大，最终，彻底将少年的身子裹住。
“生与死只有一线之隔，善与恶也只有一线之隔，活在人间，很多时候必须做不得不做的抉择。然而选择是相互的，一旦选择了这个，其他的选择便会弃你而去。”麦客的声音陡然传进孤辰耳中。
“让心保持淡漠吗？”孤辰自然知道麦客此时开口是为了什么，他也猜到了麦客为什么先前不出手，他的师傅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如果不能亲身经历生与死的边界，很多事情都会让人犹豫不决，经历过死亡，才能舍弃那些原本自以为不能割舍的东西，才能更进一步。
“那一招的契机有二，其一你已拥有，其二，在于你自己，在于此时的你。你的抉择很重要。”
“人活着真累，为什么总要做选择？”
“这个世界在不断进步，如果不能自发前进，便只有倒退，被更多人、更多事死死压住，甚至被压死。一个不能舍弃任何东西的人，永远都不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前进。”
“可是丢弃了某样东西，以后会很难再捡回来的。”孤辰的视线沉于黑暗，只能依靠心灵跟师傅进行沟通。
哗。
话音刚落，孤辰眼前的画面流年似水般飞速流转，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片被乳白光芒包裹的世界这个世界孤辰认得，就是他第一次知晓麦客存在的地方。
“有些东西曾经拥有，不代表以后一定还能拥有，但是只要拥有过，那样东西便会烙印在心里。所以为何要担心拿不回来？只要意识不灭，生命就会永远延续。”麦客说完，孤辰感觉自己动了，不是他自己动，而是他被人推着动了。
忽然，孤辰发现自己正坐在轮椅上，站在身后推自己向前走的应该就是师傅。孤辰想回头，可是他动弹不得，只能看见脚下与前方的部分风景。
哪怕位于神秘空间，孤辰还是会感受到现实世界中的疲累，仿佛不是意识到来，而是他的本体从现实世界来到这里。被师傅推着走，孤辰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心灵被升华了一般。
麦克说完之后，空气中是一阵长久的宁静，某一刻，孤辰发现眼前的景色在渐渐发生变化。
最开始他只能看到一片乳白，然后，他看到了青草地，同时也闻到了从青草上散发出的独特芳香，那是生命的气息。后来，他被麦客推着走到冰川上方、走到不知是哪户人家的花园里、走到星空深处、走到海面上，看远方一轮骄阳缓缓升于海平面。
“师傅。”
“嗯？”
“谢谢你，我觉得我懂了。”
“大厦将倾之际，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退缩，安乐和平之时，同样要怀有赤子之心，可以幼稚、可以玩闹、做你任何想做的，哪怕被人当作傻瓜。这是为师对你的期望。”麦客轻轻揉着孤辰的脑袋。
孤辰一向都很讨厌被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可这一刻的温热手掌不一样，被它这般抚摸着，孤辰感觉一阵心旷神怡。
“那师傅你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那当然是，怎么会不是呢？”
“我总觉得你只像你自己刚才说的后者，跟前者沾不到一点边。”孤辰颇有点取笑的说道。
“能值得为师出手的对手世界上太少，而且，为师的绝代风姿怎么可能随便摆出来？那不就烂大街了吗？”
孤辰很想扭头看看此时的师傅，他想，师傅此时的笑容一定很慈祥，然而他还是转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