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放不下，意难平
“狗屁为修行界下一代做贡献，一群不要脸的老江湖，不愧是活了那么多年的人精。”孤辰一边鄙夷，手上收东西的动作却一刻不停，甚至还愈发娴熟，脸上的笑容从没停下来过。
这些都是极珍贵的灵果，能在离开之前从这些已经得罪了的人手里顺一波东西，孤辰心里还是很爽的。
距离孤辰不远处，以冯锋跟苍翼为首的这类大家族子弟，从小就是众星捧月，如今风头全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家族少爷盖了过去，此刻脸色不知道有多黑。
人堆外，苏忆然看到孤辰被众星拱月，心里莫名有了一丝不爽，你脸皮怎么总是这么厚？她微微转头，不想继续看他，结果却刚好与萧无策对视。
“萧将军，不知我们何时能够回去？来到兽疆已经半月有余，想必各方势力一定很关注这里发生的事。”苏忆然反应的倒挺自然，轻轻颔首。
萧无策同样对苏忆然微微躬身以表问候。在他眼里，一个人的地位身份再高，礼节都不可废。
“郡主，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天也已经黑了。”
苏忆然点头转身，没走几步路，她又微微偏过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目光经过孤辰时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她就立马扭头，再也不回头，一路走进宰相府队伍。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以你的天赋，日后定会名扬天下。
然而她自以为随意为之的小动作，却逃不过萧无策的眼睛。顿时，萧无策看着苏忆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啊。
不等孤辰接着收东西，萧无策直接下令回魂疆，一众强者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等着这句话。自从来了妖海密林他们就一直在刀尖上舔血，时刻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个不留神就是死，现在终于能回家了。
“诶诶诶？”孤辰顿时傻眼了，他眼巴巴看着已经递到自己手上的储灵盒忽然又被那些老头子们收走，内心悲痛万分。于是乎，他悄悄瞥了一眼萧无策，眼神有点不善。
萧无策像是心有所感，转头与孤辰对视，同时一道声音传入孤辰耳中，“做任何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树大招风，在根系还未扎牢之前就不要太招摇，很容易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孤辰身旁，猥琐道士疑惑的看了看孤辰，这小子竟能让萧无策特地跟他传音。于是他连忙凑到孤辰身旁，轻声问道：“将军跟你说啥了？”
“哦，他说你很不错，我也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这么说。”孤辰故意顶了顶猥琐道士。
可猥琐道士一个没站稳，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脚步虚浮，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难道……萧无策知道我是假扮的？
……
此次回去，所有人都乘坐镇国府的灵舟。灵舟落地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大脑发懵，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飞行灵舟。
灵舟高有近千米，总长也有数十千米，说是灵舟，倒不如说是一艘移动战争堡垒，灵舟最上方，五面白色大帆随风自行鼓动。
“传说中的战船，果真名不虚传。”
“当年，萧无策正是用这艘战船带一众强者转战四方，打了兽疆措不及防。”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坐上左将军的战船。”
孤辰站在战船下方的大地上，正仔细听众多老怪物谈话，忽然感觉肩膀被人一抓，但他没反抗。眼前景色瞬间开始变的模糊，等到画面定格，孤辰望向四方，发现自己已经被猥琐道士带到战船最底层的甲板上。
咦？孤辰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蹲在地上，伸手抚摸刻画在甲板表面的密密麻麻特殊纹路。月光下，这些神秘符文散发出一种颇为神异的气息，给孤辰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孤辰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勾起，“这里还有这等炼器师，倒是没想到。”
“呵呵，果然没见识，”嗖，几道流光落在孤辰不远处的甲板上，流光散去，苍翼见孤辰蹲在地上用手抚摸甲板摇头嗤笑。这种行为着实是有失身份，嘲讽了一句之后，他便走开，对孤辰根本不屑一顾。
被人这么一说，就连猥琐道士这种极邋遢抠搜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虽说他是个假货，但现在起码也是崔明的父亲，假儿子丢了脸，连带自己也会跟着丢脸。
“快起来，身份，身份，”猥琐道士将孤辰挡在身后，尴尬的对着苍翼的背影笑了笑，他知道苍翼的身份，惹不起。
然而他说过之后孤辰还未起来，猥琐道士转身，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就在这时，还在思索之中的孤辰脑海里某根线被拨动，然后猛地闪身，刚好避开猥琐道士这一脚。
“你干嘛？”孤辰脸上顿时多了一抹怒意，方才他正好好研究这艘战船的炼制方法以及这种独特的纹理，刚有点苗头就被猥琐道士一脚惊醒，让他很不爽。
他向来最讨厌别人在自己专注某件事的时候吵到他，“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听孤辰这样说话，猥琐道士愣了愣，什么情况，这也是他平常对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怎么又跟传闻中的不符？该死的传闻，老子以后再信就是狗。
“儿啊，为父方才错了，但你是我崔家的少爷，蹲在甲板上成何体统？实在有失身份，咱们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猥琐道士语重心长的说着。
“有道理啊，”孤辰起身，一手抓着落在胸前的长发，将之一把甩到脑后，随后毫不客气伸手一把将猥琐道士的脖子勾住，笑道，“父亲教导的是，咱崔家可是大门大户，怎会失了颜面？”
呵呵，猥琐道士心中冷笑，若孤辰真是他儿子，他一巴掌能直接把他拍飞。不要脸又自恋的东西，什么狗屁的大家族，你有那花家的权势大？
心里骂翻天，但猥琐道士表面依然稳如老狗，欣慰的看着孤辰，“不错不错，有志气，走吧，我们回房间。”
哼哼，还真是叱咤云苍天的神偷，这演技没个几十年都练不出来。孤辰没将放在猥琐道士脖子上的手放下，一直勾着他往前走，手上的力气还在不断增大。
唉，猥琐道士也知道他越反抗孤辰的力气越大，只能默默承受。
“儿啊，可以把手放下来了。”没多久，猥琐道士就感觉自己被孤辰勒的有些岔气。
“往常咱在家不都这样子吗？”孤辰无辜的说道。哼，老东西敢占我便宜，不整你一下怎么可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占别人便宜。
“噢，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的实力变强了之后再搂着我，我脖子有点痛。”
“没事儿，我小力点。”
……
战船最高层只有三个房间，若无萧无策特许，没人能进来。房中，萧无策的神念笼罩整艘战船。
面前，花寻浩气抬手泡茶，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流淌出一股自然真意，他的技艺极娴熟，没多久，茶汤的雾气便弥漫在整个房间。萧无策通过神念看到孤辰与猥琐道士相处的一幕，嘴角都忍不住勾起。
花寻浩气没抬头，诧异的问道，“很久没看到你了，更是许久没见过你笑了。”说罢，他将桌上刚泡好的茶倒进翠绿色茶杯中，双手端起，轻轻放在萧无策面前的桌上。
“见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当然要笑，”萧无策单手拿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啜一口。不过片刻，眉头下意识挑起，眼睛微眯，“不错不错，应该是产自龙域无迷谷的茶吧？”
“不错啊，走了那么多年还能品出来，这可是无迷谷今年的新茶，”花寻浩气点头，举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眉头顿时舒展开，闭上眼睛感受了许久才睁眼看向萧无策，“还是不能放下？师尊一直都想收你为弟子，你有一身好天赋，他不想看你白白送死。”
咔嚓。
听到“放下”二字，萧无策端着茶杯的手陡然握紧，茶杯瞬间碎裂，化作齑粉从萧无策的指缝中缓缓滑落。然而茶杯中的茶水却没泼洒，而是汇成一团水球，滚动着来回浮动在萧无策手掌两面。
“她死了，你觉得我能放下吗？”那一瞬间，萧无策的眼神变得极为锋利，淡淡的杀意直接令房内温度都降了好些。
又沉默了一会儿，萧无策随意甩了甩手，动作极为写意，动作很寻常，水球同样在他甩手间被抛出，然后直接化作一柄玲珑剔透的水剑。
咻。透明水剑一瞬冲出房间的窗户，穿过战船的守护屏障，刺入船外半空。
轰。
水剑刚出战船的守护屏障就瞬间爆开。
撕拉。天空直接被撕裂大片，就连空间都在一刻不停剧颤。
他放不下，因为意难平。
房间里，花寻浩气叹息。
战船中，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走出房间看向远方，天空中依然回荡着轰隆闷鸣声，像是在打雷。那道巨大的黑色裂缝横跨天空，十分狰狞，缝隙的大小能将战船都瞬间吞没。
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都有些不明所以。
战船顶层。
花寻浩气重新为萧无策倒了一杯茶，沉吟稍许才又道：“那件事很抱歉，作为朋友我帮不上什么忙。这些年师尊同样在自责，如果他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刻知晓，那他一念之下就能将那件事扼杀在摇篮里。”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便不要再把精力放在过去，既然发生，那便要学会弥补，尽管永远都无法弥补。”萧无策低头看着盏中的茶水，“你看这茶，闻起来清香，品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先苦后甜。呵，苦了大半辈子，才让我遇到她，但为什么甜总是那么短暂？
“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爱上她，最大的不幸也是爱上她。爱上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好，爱上她也让我知道这世界有多么残酷。可我还是不能保护好她，只能看着她静静躺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
说到最后，萧无策的双眼中布满血丝。
“你的心境有破绽了，”花寻浩气抬眼看着萧无策，“你这个境界，若心境有破绽，很容易造成无可避免的偏执。”
“偏执又何尝不是给活着一个希望？”
沉默良久，花寻浩气几度欲言又止，“可是你觉得你自己有机会吗？那个人师尊看了一眼，他已经迈进那一步了，只差半步便能原地登仙飞升入上界。”
“不管有没有机会都要试试。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给她报仇。”萧无策抬头看向花寻浩气，“我想请枫先生帮我做件事，此事之后，如果我还活着，便当他的弟子以报先生知遇之恩。”
唉，花寻浩气昂首望着天花板，叹息良久，才又低头，“说吧，什么事？”
“一甲子之内不要让他飞升，”萧无策眼中充满坚毅，“我知道枫先生一定能做到。”
“好，我会断了他一甲子内登仙梦，”一道声音同时传进花寻浩气跟萧无策的耳中。
花寻浩气身体一震，连忙起身，对窗外的天空躬身拱手。座位上，萧无策嘴角勾起，同样拱手，“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