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圣儒的问题
寒风呼啸。
一阵大雪突然从天而降，片片雪花虽无鹅毛般大小，却也算得上很大。
好几日过去，镇妖关都未落雪，如今大雪突如其来，使得路面的小水洼上都结上一层冰壳。天寒地冻，白雪皑皑，陌路旅人来来往往，好一片人间烟火景色。
孤辰从童家回到家中的时候，雷吉几人已经早早进入房间，房中贴着暖符，倒也不会觉得寒冷。
一旦踏入修行，修士便无需睡觉，日常打坐修炼比之睡觉更容易放松精神。可是有了孤辰示范在前，雷吉几人也想体验一下睡觉是何等感觉。
被子一盖，从此，三人沉醉的一发不可收拾。从那时起，古幽三人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躺在床上睡觉有种独特的魅力。
“小屁孩儿，你们人族一般是怎么过年的？”古幽隔着一堵墙说道。
还未等孤辰回答，雷吉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听说人族过年很热闹嘞，桌上摆满各种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风俗呢，光是听着就挺好玩。”
这次孤辰倒是没立刻回话，他想听听离鸾是如何看待这个节日的，然而结果还是让孤辰失望了，离鸾好像对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
“你们妖族不过年吗？”孤辰的好奇心反倒被勾起来，反问道。
“我们妖族除了祭祀妖族先辈，就再没任何节日了。”
孤辰沉默无言，这句话，在他听起来像是夹杂着一股悲哀，他不敢想象古幽几个从小在那种氛围下长大，性子该有多偏激。
没有节日？
开玩笑吧，没节日多没意思。
当下，孤辰信誓旦旦道：“本少爷今年就带你们感受一下人族的节日，过年可是我们人族最重要的节日。”
话音刚落，一阵后悔感涌上心头。
孤辰咽了口唾沫。本少爷怎么忘我还要走呢？过年的时候那么多人从外面过来又出去的，那时不蒙混过去更待何时？我……，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真哒？孤辰你真要带我们一起过年？”
孤辰想不到，一番如此寻常的话竟会引得古幽这么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些哭腔。
不就是过个年嘛，怎么这么激动？很让我感伤的好不好？孤辰在心里叹息。
下一秒，孤辰换了一副心态，默默劝慰起自己：“老头说了，要我凭着心走，我现在应该也算是顺心而为，罢了罢了，留下来陪他们过年也无妨。”
“牧哥，我爱死你了。”
孤辰只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人刚从被窝里抬头，就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影扑到半空。
又是“砰”的一声，孤辰脑子被撞得昏沉，慢慢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着实被压的不轻，差点被雷吉给整的窒息。
“起来。”孤辰憋着一口气，气冲冲道。
“哦。”
雷吉赶忙从孤辰身上下来，前者只穿了一条裤衩，赤脚站在地上，尴尬的看着孤辰。
后则会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雷吉就是一阵骂：“你丫多重？知不知道本少爷差点被你压死，这叫谋杀，知道吗？下人谋杀少爷，在我们人族是要掉脑袋的。”
雷吉也没反驳什么，只是一个劲傻笑。
骂着骂着，孤辰忽然骂不动了，看到雷吉那天真的傻笑样，心头更软了几分。
“滚犊子，给老子睡觉去。”
“好咧。”
隔壁房中，古幽听到二人的打骂声，舒展笑靥，眼神中充满希冀。
另一个房间像与世隔绝。
然而没人知道，一直未曾开口的离鸾其实并未入睡，相反，她一直都关注着某人房间中的动静。一对琉璃般透明的凤眸本来冰冷，然而渐渐的，冰冷凤眸中多了几分温热与几抹期待。
……
……
翌日清晨。
孤辰推开窗，入眼又是一片熟悉的洁白，上次见到这种白，他记得是自己和古幽几人打了场雪仗。
嘎吱。
孤辰推门而出。
阳光明媚，天朗气清，蓝天白云从未如今日这般透彻，颜色分明无比。
深吸一口微凉空气，孤辰整个人顿时精神气爽。草草洗漱完毕，孤辰便钻到灶房里鼓捣许久。
待古幽几人起床，孤辰正抱着一个大砂锅往水榭上走，身后飘着竹筷、瓷碗与油条。
看着这一幕，古幽久久失神，下意识转头看向离鸾，却见后者同样不可思议的望着孤辰，口中呢喃：“这家伙莫不是脑子被撞了？”
古幽知道离鸾的意思，在她们二人眼中，孤辰一直都是很懒的人，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就连做饭也需要有人提前帮他把所有食材清洗备好……
“你没发烧吧？”
古幽走到孤辰身旁，丝毫不避讳，直接把手贴在后者的额头上，测了测温度，没发觉有任何异常。
“你才烧呢，”孤辰白了古幽一眼，随后把盛到碗里的醪糟汤圆放在桌上，没好气的把古幽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移开。
“牧哥，今天怎么没小笼包？”雷吉见桌上只有醪糟汤圆和油条、剁辣椒，忍不住吐槽。
“给你能的，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本少爷做饭容易吗？”孤辰把一碗醪糟汤圆递给雷吉，顺带给后者递了一个眼神：“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这么丰盛？不知我是否有机会品尝？”
绝对的强者。
孤辰端着瓷碗的手掌微微用力，转瞬间，一道裂缝缓缓爬到瓷碗外壁，还在不断延伸。孤辰没事先感受到任何警兆，那么就是说，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
孤辰尚未转头，一位手持折扇的书生便出现在孤辰和雷吉中间，伸手，接过孤辰手中的碗。
书生扫了一眼瓷碗，下一秒，裂缝开始收缩，一个呼吸，所有裂缝消失不见，瓷碗恢复如初。
“见过圣儒。”
孤辰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愣了不到一秒，立刻朝持扇书生抱拳行礼。
“见过圣儒前辈。”古幽和离鸾后知后觉，学着孤辰向书生行礼，雷吉则是最后反应过来，只能尴尬抱了一拳。
对于后者为何来此，孤辰猜不到。但他知道，默麟一定是为了自己而来，然而当他仔细品味，他没有从默麟的语气中感受到任何敌意或是杀气。
所以孤辰已经彻底放下心。
“不请自来，还请见谅。”默麟到底是儒道大能，对于礼仪看的很重，见孤辰几人对自己行礼，他也朝几人一一行礼，面色和蔼。
“圣儒前辈大清早过来，吃了吗？”
孤辰这个问题问的很突然，默麟也被整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朝后者笑着摇头。
“圣儒前辈能大驾光临，实在让寒舍蓬荜生辉，”孤辰笑着转头，对雷吉说道：“吉吉，客人来了还不去添碗？拿不放毒的，圣儒前辈是好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哦。”雷吉连忙点头，跑向灶房。
“还有放毒的？”默麟惊讶的看着孤辰，随后忍不住打量拿在自己手里的碗。
“是啊，专门放了噬龙毒的。”
一番话，引得默麟惊色更浓，眼眸深处的惧色更甚平常，然而这些都被他完美隐藏起来。
轻轻一笑，默麟试探道：“为何要备毒？”
“说来惭愧，”孤辰挠了挠头，“晚辈仇家有些多，要是不多做几手准备，恐怕真活不到现在。”
“难道你就不怕自己人中毒了？”
“没事儿，大不了当作长了记性，反正有的是解药。”
一时间，堂堂圣儒，竟不知自己是否该接过这个碗，仿佛手里突然多了个烫手的山芋，真心是累啊。
念及此处，墨觞就看到雷吉拿着一副碗筷，一路小跑着回到水榭上。
根本不用孤辰递眼色，后者十分麻溜地从砂锅里盛了碗醪糟汤圆，很是自然的从默麟手中夺过瓷碗，把刚盛好的醪糟汤圆放在对方手里，仿佛看不见后者那微微长大的嘴巴，甚至还怪好的做出解释：
“那碗放凉了，我们家对待最尊贵的客人，一定是要用最好的东西。”
突然间，默麟想要回方才自己拿在手里的碗，可是身为圣儒，地位和身份不允许他那样做。他觉得自己现在手里的碗才叫真心烫手。
这才是烫手山芋，稍不留神，自己就真的翻船了。毕竟，这一大家子的少爷，可是杀飞升毫不留情的妖孽。
默麟瞧了一眼孤辰，发现后者双目清澈无比，可是谁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把瓷碗放回桌上，咳嗽了一声，道：“吃就不必了，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
“前辈请问，除了个人秘密，其他晚辈能回答上来的都能为前辈解惑。”孤辰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很正，没刻意端着架子。
开玩笑，普天之下谁敢跟这位摆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况且他们二人之间此前便有过约定，孤辰欠默麟一个问题的答案。
默麟看着孤辰的眼睛，字斟句酌，道：“你来自哪里？”
就问这个？
孤辰不敢相信，打量了一眼默麟。
后者仿佛能猜中孤辰心中所想，笑了笑：“没错，我只是想问问你来自哪里，这个问题，应该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孤辰连忙摇头，继而神色古怪的看着后者，说道：“其实，关于我来自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
咝。
默麟目瞪口呆，眼睛里装满疑惑，古幽、离鸾和雷吉同样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孤辰的回答。
孤辰摸了摸下巴，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记得我生活在一片被黑雾笼罩的地方，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妖兽，黑雾飘在天上。一天之内只有日初后的三个时辰，黑雾不会笼罩大地，其余时间段，整个天地都是黑雾，那个时候，妖兽会陷入狂暴状态，变得嗜血……
“听后来收留我的人说，那片地带是被诅咒笼罩的地方，我也是运气好而已，还能将神智保持清醒到那么久。”
言及此处，默麟变得沉默，孤辰几人没打扰，视线互相碰撞，用眼神交流信息。
等待中，一股氤氲热气从瓷碗中飘入空气，带着淡淡的醪糟酒香，勾起雷吉肚里的馋虫。他刚把手放在瓷碗上，只听“哗啦”一声，连忙缩回小手。
只见默麟打开折扇，激动的看着孤辰，道：“你是否一直都在云苍？”
“应该……，是在的吧。”孤辰不是很确定，可他依然点了点头，想听下文。
“那我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是哪儿。”
“哪儿？”孤辰瞪大眼睛，变得和默麟一样激动。
默麟摇了摇折扇，眼中带着追忆，说道：
“据史料记载，兽疆核心有一禁地，常年被不知名黑雾笼罩。兽疆妖族万千，但凡有严重违背族规的族人，或者是不被各族原谅的族人，最终都会被丢进那片黑雾，再也出不来。我人族先祖是兽疆人奴，曾有智者试探过那种黑雾，与你描述的那种狂暴嗜血特征，完全吻合。”
“五位妖祖进去过吗？”孤辰呼吸急促。
相比于男人，女人的心思更为细腻，而古幽的心思则更是细腻非常，这一刻她沉默了。她从未见过现在这副样子的孤辰。
莫非……，那片黑雾中有什么东西吸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