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杀得了我吗
“咳咳。”
泰铎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面色也愈发惨白，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但是他还是挺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抓起掉在地上的长剑，挣扎许久，终于爬起来。
双目是何等的深邃，仿佛深渊般，盛不了丝毫光亮。
孤辰看着泰铎，眉头蹙的越来越紧，突然间，他想起某个路人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每个人的眼睛都盛着光，当一个人眼睛里的光消失，那他与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泰铎爬起来后，第一个举动并非如常人那样调整呼吸、运转灵力借以恢复自身力量，而是拎剑朝孤辰再度斩来，哪怕，他知道对后者没用。
孤辰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泰铎抬手举剑，然后挥剑，在他的视线中，泰铎的速度太慢了。
唰！
银光划过空气，一朵朵一米高的白色蘑菇陡然悬在半空，那是空气被急剧挤压产生的景象，一连串白色蘑菇以泰铎手中的长剑为起点，呈一条笔直的直线，迅速朝孤辰蔓延过去。
在很多人眼里，这些空气云团并非蘑菇，而是一连串花朵，格外优美，此刻却也显得颇为凄美。
白色蘑菇所到之处，空气剧烈膨胀，继而飞快向两边涌去，不断产生闷响的爆鸣。
嘭！
嘭！
嘭嘭嘭！！！！！
只一息，白色蘑菇蔓延来到孤辰面前。
只一息，以泰铎为起点，以孤辰为终点的这条笔直直线距离中，空间乱了、气流乱了、灵力也紊乱了。
而所有祸乱的根源，都源于泰铎挥出的一剑。
众人皆知这一剑不寻常，他们万分惊讶的看着泰铎，这样强大的剑招，怎么会被一个双目尽失、精神麻木的人施展出来？
关于这点，孤辰也想不明白。
他也没时间想。看着漂浮在眼前的白色蘑菇，他仿佛感受到了其后隐藏的锐利气息，他知道，那是一种十分隐蔽的剑气。那种剑气尤为适合刺客，可以助刺客做到无形中杀敌。
右脚微微向外侧开，紧接着，腰腹肌肉紧绷，就这样，孤辰犹如一条鲇鱼一般，在剑气即将到来的前一刻，顺利扭过身去，避开剑气所指方向。
他没有停顿，左脚又迅速后退一步，“唰”的一下，空气中浮现一连串残影，一瞬暴退数十米，彻底避开泰铎这一剑。
轰！
轰！
轰轰轰！！！！！
一剑出，宛若西风怒吼。
数之不尽的云气凝聚起来，眨眼间化为一条口径为五米的恐怖气柱。气柱从孤辰原先站立的位置、从那最后一朵蘑菇后方冲出，呼啸着朝擂台边缘喷涌而去，所有人都能听到擂台的轰隆声。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气柱都未消失。
“我去，这么猛？”
“要是我在那儿，恐怕连避都避不开，直接就被锁定的死死的。”
“要是我在那儿，也许我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云苍天各处，无数修士因泰铎这一剑陷入沸腾。
擂台上。
孤辰眼含怜悯，看着泰铎说道：“只要我想躲，凭你如今的状态，不可能将剑落在我身上。”
“嗯？”泰铎突然用手掐着脖子，努力不让自己咳嗽出来，他将正面对着孤辰，冷声说道：“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
嗡。
顷刻间，一股无形气浪以孤辰为中心，与方才那一连串白色蘑菇一般，挤压得空气迅速朝两侧排开。他的一身染血白衣剧烈鼓动，看着泰铎的双目尽是森寒，冷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泰铎冷眼看着孤辰，没说话。
“嗖。”
孤辰两脚一错，原地碎裂，闪电般冲向泰铎，每次足尖点地，下一次都能飞蹿出数十米。不到三两息，孤辰跨越数百米来到泰铎身前。
其实若是孤辰处于全盛状态，只需要不到一息，他就能跨越百米，来到泰铎面前。然而战斗到现在，他的消耗太大了。
唰的一声，泰铎几乎同一刻出动，手中长剑在空气中画出两道银线，一上一下，光一般刺向孤辰，他一直都在等孤辰来。
正如后者所说，只要他想躲，那么泰铎就不可能攻击到他，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泰铎只能选择将进攻权交给孤辰，让他主动进攻，自己则是趁机出杀招。
“噗！”
孤辰身子猛然一顿，脚踝微移，避开这两条银线。还未等银线来得及偏转方向，孤辰握紧拳头，空气中发出咔嚓的爆裂声，一拳轰向泰铎，空中仿佛惊现雷霆炸响。
砰！
一拳之下，泰铎才孕养修复好的护体罡气再度破碎，仿佛晶莹剔透的水晶薄片一般，不堪一击。
这一拳，打的泰铎胸膛凹陷，旋即，整个人朝后方倒飞，最后重重砸在擂台上。
“砰。”泰铎在擂台上滚了至少十米才堪堪停下，这时的他，浑身都是鲜血。
许多人不忍直视，泰铎和孤辰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量级，他们不懂，为什么前者要自寻死路。
没多久，泰铎又从地上爬起来，依然将长剑死死握在手中，他的身子在晃动，仿佛虚弱到极致的枯瘦老叟。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液，语气平静：“死，其实真的是种解脱，尤其是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
唰。
话音落，剑光再斩。
孤辰的眼神已经平静到极点，他轻点足尖，身形迅速朝后方退去，不费吹灰之力就躲开这一剑。这次，他没有对泰铎出手，而是不断躲避泰铎斩来的剑光。
一边避剑，孤辰一边和泰铎交谈：“我记得你的主子是叫……，孙仲？”
“不错。”
剑影铺天盖地，但孤辰总能找到剑影的缝隙或是薄弱点，或如滑溜的泥鳅一般，嗖的一下穿过剑影空隙，或弹指弹开两三道剑影，顺利避开剑气袭击。
“我记得当初我刚来镇妖关的时候，那家伙……，好像是不太长眼，得罪了我，所以我把他杀了，你就是因为他才来杀我的？”
“护主不利，当受罚。”
“又是护主不利。”孤辰冷笑腹诽，旋即眼神一沉。
修为达到泰铎这种地步的剑修，无一不是心性高傲之辈，是什么能让这样一个人丢失剑心，沦为彻底麻木的废人？
“这个人，很惨。”
孤辰能猜到，泰铎的眼睛怕是被人强行挖去的，如今的泰铎，如丧家之犬般在擂台上和自己生死战斗，很大可能也是因为那个挖去他双眼的人。
不得不说，那人的手段确实狠辣，能让一位剑道天才丢失傲气，碾碎一切骄傲，甚至是丢弃活下去的信心，变成一个只为复仇的杀戮工具。
随着二人不断交谈，擂台之外，已经有人想起泰铎的真实身份。
“我记得孙仲，这人不是天刹海十方巨擘之一仙剑宗的弟子吗？”
“听那个狠人的口气，孙仲好像是死了？”
“啧啧，孙仲的背景可不简单，他爷爷是仙剑宗陌上峰的长老，境界雄厚，一身修为早已达到飞升层次。”
“我曾见过孙仲一面，如今站在台上的那个，跟当初孙仲身后的抱剑仆人长相无几，应该是孙仲的剑侍。”
“嚯，我说他眼睛怎的没了，整个人也死气沉沉的，剑侍主人身死，剑侍却还好好活着，恐怕孙仲他爷，绝对不会甘心啊。”
“这么说，泰铎的眼睛，还有他现在这个人，都是被孙仲的爷爷给整成这样的？”
“咝，这也太狠了吧。”
孤辰神念强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是不在话下，听到擂台外的议论声，一抹惊讶之色在眼中闪过。
原来是天刹海巨头势力的长老啊，我说泰铎怎会变成这样。要么死，要么生。这是那位神秘长老特地安排的必杀局，而且，是针对泰铎的必杀局。
无论泰铎这一战是否会死，他的结局依然是要给孙仲陪葬，这是剑侍的宿命。
孤辰不断闪身躲过泰铎的剑，并在一旁用玩味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仙剑宗那个孙姓长老这么不要脸，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让人恶心。”
一下子，许多人看仙剑宗势力的眼神变味儿了。
只见那一位位身穿统一服饰的年轻修士御剑飞行，悬在高空，一瞬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他们正是仙剑宗弟子，而且，也有人想起泰铎方才正是从这些人里出来的。
擂台上，孤辰的讥讽声不断：“什么狗屁陋习，主人死了侍卫要陪葬，分明就是那人见不得别人好，要么就是那人脑子有问题，脑子是被驴踢了才能做出这个决定。”
“杀了他。”
一道威严而苍老的声音突然传入泰铎耳中。
萧公蹙眉，斜乜着眼打量仙剑宗，目光锁定在某位老人身上。
另一边，宇文寒洲同样挑起剑眉，十分不屑的蔑了那位老人一眼。同为剑修，他自是看不惯这种行径，尤其是将剑修当作复仇工具。
擂台上，异变再起，一股汹涌剑气从泰铎的体内涌出，聚集在手中的灵剑上，这一次，他不再是站在原地攻击孤辰，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你的本源已经濒临崩溃，体内暗伤无数，”孤辰的脸色终于认真起来，注视着泰铎，说道：“一旦施展出这一剑，你绝对会没命。”
“我的命，早就应该没了。”泰铎的声音极其嘶哑，一个跺脚，擂台震动，身子就从原地消失。
孤辰不知该如何劝导泰铎，活到现在，这是他头一次这么不想杀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如此想杀自己。
这一刻，他很纠结，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人影，眼神中包裹了怜悯、无奈、同情、叹息以及忧伤，十分复杂。
“既如此，那我就只能送你一程。这一世你活的很惨，希望下辈子，你能按自己的活法活下去，不再受制于人。”孤辰看着擂台，喃喃自语。
听到这句话，无数人身上突然爬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们仿佛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擂台。
寒冬时节，寒风不凉。天无大雪，却有更加刺骨彻人的寒意从所有人脚底板升起，顺着所有人的双腿蔓延到上身，直到天灵盖。
“噗！”
又有一道残影在擂台上空闪过，泰铎只是用余光瞥见身旁一闪而逝一个影子，下一刻，视线倒转，天地倒转。
一团鲜红喷泉般飞溅天空，这团鲜红十分温热，使得空中都多出大团氤氲白色雾气。
“啊！”
尖叫声响彻天地，没多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那个背对着泰铎的瘦弱身影，目光震惊，同时又带着一抹复杂。
少年手里拎着一个脑袋，身后，站着这个脑袋的下半身。
“扑通”一声，那个身躯直直倒下，又是“锵”的一声，长剑落地，汩汩鲜血从那漆黑的脖颈窟窿中涌出，令人看的一阵凄凉。
“孙长老，可还满意？”
就在众人脑海嗡鸣的时候，那位站在擂台上的少年忽然转身，大笑着看向高空，目光直直锁定在某位老人身上。说完，他将手中的脑袋丢到身前倒下去的躯体旁，拍了拍手。
这一举动充满挑衅，却引得无数人将目光集中在仙剑宗的某位老人身上，他们的的目光无一不蕴含了鄙夷之色。堂堂飞升境大能，也能做得出逼手下自尽的手段？
“不说话啊，难道是不满意？”孤辰摸了摸下巴，皱眉苦思：“这怎么办呢？杀我的话，你又做不到，要不……，我找个时间去趟天刹海，把你孙子的墓给掘了？”
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的众人神经绷紧。
掘坟？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锵！”
果不其然，就在孤辰话音落尽那刹，拔剑声随之响起，众人抬头，只见一柄一米长剑悬在高空，悬在他们的头顶。
明明只是一柄剑，而且剑锋还是对准站在擂台上的孤辰，可是，站在擂台之外的人依然感觉脖间有些发凉，一动不敢动。
孙天通，也就是孙仲的爷爷，终于忍不住了，眼睛布满血丝，看着孤辰的目光中满是杀机，毫不收敛，仿佛要将之撕成碎片。
“你杀得了我？”孤辰依然保持嘲讽的笑容，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他说话也是有些勉强的。
……
……
妖海密林深处，不知安静多久的青铜古殿发生轰动，大门缓缓开启。
高达百米的巨门之下，一道身穿黑袍的人影从门内走出，阳光一点点向上延伸，逐渐将黑袍人的身形勾勒出来。
常莜看着许久未见的阳光，呆愣了一会儿，继而抬起手，让阳光照在自己的手掌上。待到手臂垂落，他的左右两侧已经站了一排形貌各异的妖兽，每尊妖兽都散发出深沉似海的恐怖气息。
“拜见统战首大人。”
如今站在常莜身旁两侧的妖兽，清一色都是妖帝境界，他们一起发出的声音顿时响破天际，使得整片妖海密林暴动。
常莜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弥漫在空气中的窒息压力顿时散去，他仰头看着镇妖关方向，叹了一息：“时机刚好，计划可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