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临终遗言
钱东海沉吟了半晌，想必是在蓄力，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但即便要死，也得先安定后事。
打定了主意，便说道：“今日叛乱，皆归咎于巴安一人，你们放下兵器，既往不咎，冥顽不灵者，按帮规，就地处死。”
话简短而有力，在场诸人皆被震慑。
叮叮当当的将兵器扔了一地，众人跪在地上都再三请罪。
“好了，你们去传白堂主过来见驾，剩下的都退出房外等候。”
人群都遵了命，先后退出房外。
钱东海看了看自己的护卫，担心房外的一些人在外面相互讨论，生出变故，又道：“你们也出去。”
并叮嘱道：“传达指令，所有人不准交头接耳，不准讨论只言片语，若有违反，按死罪论处。”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方法，轻罪重罚，自然是要震慑群雄，稳住当下的局面。
白永年是这里资历最老，权利最大的，眼下他虽然叛乱，但若恩威并施，或许能收服。
钱东海没有其他选择，如果自己驾鹤西去，接下来的局面也只有白永年才有能力善后。
钱东海趁间隙坐在椅子上，调整呼吸，并不准方楠和肖应尘说话。
待白永年穿过人群，推门而入，眼见钱东海闭着眼睛，端坐在椅子上，往日威严又恢复如常，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纵横。
他一再请罪道：“钱帮主啊，钱帮主，我白永年糊涂，以下犯上，死罪啊，死罪。我愧对帮主，愧对西刹帮，请帮主从重发落，白永年不敢有半句怨言。”
钱东海此时睁开了眼，向脚下的白永年瞥了一下，任他哭喊哀嚎，良久才说道：“白堂主。”
只这三个字，就吓的白永年一个寒颤，连忙应道：“是，是，是，属下听着。”
“你本该坐镇西部边陲，擅离职守，此罪一也。附逆巴安，犯上作乱，致使无数兄弟家破人亡，此罪二也。其他姑且不论，凭此两条，你万死莫赎。”
“是是是！属下罪该万死。”
“念你以往功勋卓著，今日又悬崖勒马的及时，本座就先把你的人头寄存在你脖子上，倘若不知悔改，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谢帮主大恩，谢帮主大恩属下愿将功折罪。”
钱东海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你速去扫平叛乱，然后，在门外等候。”
白永年再三磕了头，便踉踉跄跄的出门去了。
此时平叛，极为容易，只需要将“巴安被擒，钱帮主无恙”九个字传出去，就会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房间内，这个时候只有三具尸体和钱东海、肖应尘、程方楠，死的活的加在一起共计六人，好不凄凉。
见一切都已经平定，肖应尘和方楠也都放下心来。
但钱东海在临死之际，还有大事未完，一颗心反而绷的更紧了。
自从巴安被擒，让人押着出去以后，钱东海就在思索西刹帮究竟该去向何方。
薛老帮主亲手交于的他的基业，想不到能有此浩劫，经过一场大战，五大堂主折损了四个。
剩下一个白永年还是个墙头草，若遇明主，兴许可以驾驭他，如若不然，恐怕会重蹈今日的覆辙。
西刹帮元气受损，人才凋零，往后该由谁带领西刹帮在江湖上立足呢！
抬头看了一眼程方楠，便觉得她出身不错，有见识，有胆识，也有情有义。
何况，自小看着她长大，如同半个女儿，又定了婚事，可算是上上人选。
但毕竟她是女儿身，行起事来多有不便，只好打消传位给她的念头。
又转头看了看肖应尘，他虽然武功低微，短见薄识，好在有些鬼灵精，危急关头也算是有办法。
至于他那什么世外高人的授业恩师，尽管不能断定是真是假，但奇谋妙计擒巴安却是事实，传位大事，只怕舍了肖应尘便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若是传位于本帮弟子，无论资质还是能力，现在都没有合适人选担当大任。
最重要的是，倘若相互不服，再互相残杀，可就动摇了西刹帮的根基了。
若是传位给肖应尘，却有诸多好处：
一来，这小子是真的有情有义，也有些度量。
二来，有程方楠和背后的高人扶持，兴许有能力执掌西刹帮。
三来，倘若他能力不济，只会令众人都万众一心，想办法除掉他，那时候死的也不过是一个外人，西刹帮的实力总归还算是保住了。
四来，若是有谁在诛杀肖应尘的过程中脱颖而出，也算是帮主的上上人选。
肖应尘本是闲云野鹤，无拘无束，如果不是参与到这件事来，起码能平安终老。
但如今，只好把他推向刀山火海，他若有能力，那就是改天换命。如果不是这块料，他一个穷小子，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死了也就死了。
这样一来，作为帮主，临死之前，也只能为西刹帮打算这么多。
对于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虽然不公，但也是命，别无他法。
跟西刹帮的基业比起来，两条人命这算是牺牲最小的了。
“钱世伯，你怎么样？要不还是先找个大夫吧。”程方楠眼见的叛乱已平，钱东海的血越流越多，不自禁的关心道。
钱东海听到这句话，仿佛五雷轰顶，感觉刚才的诸番思虑，实在残忍。
可是自己也有苦衷，只希望他们二人不要怨恨。
稍稍静默了一下之后，钱东海把心一横，便说道：“没事，我临死之前，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万不要推辞。”
钱东海所剩时间不多，因此说话上，便用自己“命不久矣”来博得同情。
糊弄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于看惯了明枪暗箭的钱东海来说，并非难事。
早看穿肖应尘和程方楠二人心善又纯朴，拿“伤重”说事，晾他们也不好拒绝。
但为防万一，还是加上了一句：“如果你们不肯，老夫死不瞑目。”
程方楠听他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活不了了。
这个时候无论提什么要求，都只好尽量满足，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好，钱世伯，你说吧。”
钱东海看看程方楠，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又是自责又是不忍，只怕心一软，就半途而废了。
因此只转过头去，看向肖应尘：“肖公子，你呢？”
本来就是阴差阳错的来救人，现在又要提什么临终遗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完了？
但看钱东海神情，也同样有些不忍。
就连方楠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恳求答应的神态，便无奈的说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