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万妖国（3）
等白若天再次来到厅里，已经换了下长裙、卸去了妆容，露出本来的面目。
他的头发有点微卷、牛奶黄，笑起来时露出小虎牙，可爱得完全没有先前神仙姐姐的影子。一身的机车风看上去有点像badboy，偏偏小谛听很喜欢那些衣服裤子上坠着的金属柳钉，玩得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虽然白若天很朋克，但照顾朋友还是很有一套的。
看着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和灵泉、灵米，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为别的，地府自从换了个大厨，那伙食真是一言难尽。听说新任大厨之前还在学校食堂工作了三十多年，真不知道哪个学校这么倒霉。
只是，这山里有山珍不稀奇，这些大鱼大虾大闸蟹是从哪来的？就是最近的东海离这也有一日日程吧？还是说现在万妖国已经发达到能创建海下世界了？
“这海产哪儿弄的？”我悄悄问他。
白若天得意一扬眉，说：“自然是女王的馈赠。”
女王？我可不记得万妖国有什么女王？上一次我来时，还是鲲鹏二主共事，那两兄弟可能折腾了，怎么会将王位拱手让人？我心里顿感不妙。
“鲲鹏二君呢？”我问他。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白若天低着头，十分伤心，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我旋即闭眼、合掌，掐了一个通灵诀，但鲲鹏的天命神灯依然陨灭。我仍不死心，再试了一次，手就被拓跋握住了。
他盯着我，叹了口气，轻柔地说：“别试了，没用的，他们已然天陨。”
我愣住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时间于神、大妖、鬼本无任何意义，自然大家平日里也无甚联系，在漫长的时间里，各自有各自的等待，千年不见也还有下一个千年。但我偏偏不知道，为何就连这等大妖也能天陨？
《逍遥游》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而我认识的鲲鹏，则是双生之子，我们偶遇，也是在一个冰冷的寒冬。
……
“这谁呀？”
“不知道，咱们搬回去吃了吧。”
好冷啊，两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努力地想爬起来，但还是重重摔在地上。
等我再次醒来，我没有被吃掉，反而看见了两个可爱的小胖子。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头好疼，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而我身上能找到东西就只有一口黑漆漆的锅。
周围好白，白到没有黑夜，我和两个小家伙就在那个寒冷的地方呆了三年。
“喂，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一个小家伙歪歪头，变身成一条数百米大的鱼，直接潜入海底；另一个则张开双翼化身为巨鸟，直入云霄。我知道，他们这是又要去捕猎了。
“等等我，我也去。”我一跃跳在他背上，虽然这里一直都很平静，但我一直隐隐感觉不安。大道已然陨灭数万年，但妖兽依然横行，这两个小家伙又喜欢横冲直撞，若出了哪怕一点意外，我也会心疼。何况，在此地没有逃跑，只有冷冰冰的死亡。
“哥哥、哥哥，前面有好大一只白毛兽。”小鹏在天上惊喜地叫着，直接朝着目标俯冲而去。我身下的小鲲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水里游的终究比不上天上飞的，等我们到的时候，小鹏已经被一只大妖踩在爪下。
“你们不要管我，快走，他吃鱼的。”小鹏还在大妖脚下挣扎，他最珍惜的毛发被搅得一团糟，稚嫩的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小鲲赶紧上岸撑开双翼，整只鱼肿的像巨型河豚。他也不顾自己在岸上的战斗力几乎为零，直接冲上去和大妖扭打起来。
我看得出来大妖没有为难小家伙们的意思，也没有立即插手。因为，这大妖实在是太美了。
雪白的毛色在这个终日白昼的地方并不少见，但他的白色却如同天上的雪花，剔透而晶莹。他似虎非虎，身形修长，随意一抖动鬃毛飘起，爪子的一举一动都萌得直击人心。最动人心魄的是他那琉璃般的琥珀眼，一只高傲又冷心冷情的大猫，谁能不爱？
只见他随意一个跳跃，就把小鲲这只比他还大的鱼叼在了嘴里，那场景简直不要太萌！
但是这两个臭小子一个被叼着，一个被踩在脚下，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我准备上去交涉，但没想到他却先开口了。
“我要离开了，你跟我走吗？”
？？？没想到这只大妖开口居然是萌萌的奶音，太可爱了吧。但是，他为什么好像认识我的样子？
“小垃圾快跑呀，他会吃鱼的。”小鲲在他嘴里挣扎，还在关心我的安危，呜呜呜，好感动，我就不计较他叫我垃圾了，毕竟以他的智商，捡回来的都是垃圾。
“你认识我吗？要不你把他们放开我们再谈？”我试图和这只小奶妖沟通。
他点点头，吐出嘴中的鱼，又把小鹏踢到我脚边，乖乖地趴下。
小鲲小鹏一挣开束缚就还想再和他决斗，被我阻止了。
三个提醒巨大的小家伙把我围在中间，挡住风雪。我看着大猫，问出了等待很久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我又是谁？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鲲鹏两只小家伙也乖乖坐着，他们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大猫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我的脸，奶声奶气地说：“我叫琉魄，噬天虎后裔。你是孟萱，父亲让我找到你，把你带回轮回台。”
“你父亲是谁？”我又问他。
他伸了个懒腰，那懒洋洋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父亲就是父亲呀！”
好吧，这估计是个才断奶不久的小奶猫，我估计也得不到更多信息了。
两个小家伙听说我要走，神情很慌张。年纪小一点的小鹏更是直接哭了起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我们以后会给你抓很多很多鱼吃的。”
“你们两个也要走哦，万妖国还缺两个君主，父亲说你们是天命所定哦。”小琉魄又说话了。他提及“父亲”时，满眼皆是崇拜，又萌又可爱。
“我们不走，你也不要走好不好？”小鹏又在我面前撒娇。
但我知道，天命难违，一时的任性可能带来的就是难以承受的后果。我问小奶猫：“琉魄，要是他们不走会怎么样？”
“若他们不走，很有可能就会遭受天道雷劫。”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奶猫，他却说得一脸严肃，可爱至极。
“我不管、我不走。”两个小家伙当即就开始耍赖。
突然天色一变，一道天雷直劈而下，就在我们措手不及之时，一道白影将我们笼盖在肚皮下面，小琉魄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用躯体扛住了天雷！
而然一道天雷过去，四周阴暗下来，狂风怒号，海上飞翔的小妖被吹得七零八落。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一道不多，一道不少，都劈在了琉魄的虎躯上，虽然他还强撑着说：“没事。”但他颤抖着的肚皮显示他并非如此轻松。
而化为人形躺在琉魄肚皮下的两个小家伙早已泪流满面，他们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任性，这也是第一次，我如此近距离感受天道之威。
天劫过后，风雨停歇，而这里也陷入了极夜。
“走吧。我们也该离开了。”琉魄的小奶音里满是疲惫，但他还是仍强撑着站起来。这次两个小家伙乖乖跟在他后面，我也坐在小琉魄背脊上。
当年的万妖国一片狼藉，几个大妖在这片土地上苟延残喘，收留了一批老弱病残的小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撑到明天。而鲲鹏的到来则是天大的喜讯，至少说明了天道承认了万妖国的存在，这将是上古大妖最后一片净土。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两个小家伙，我被琉魄带到了轮回台。彼时还没有地方，但一座桥天然架在三途河两岸，小琉魄指着轮回台说：“这是新生，你将会在这里等到你想找的那个人。”
我想找的人吗？好像确实是有，但我忘了。
“我、我要走了，你能摸摸我吗？”小琉魄突然缩小，化形成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狸猫，用那水莹莹的大眼睛望着我。
这实在是，萌翻了。我小心地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绸缎似的毛发，轻挠着他的下巴。
他似乎很享受我的爱抚，快乐地眯起双眼。但渐渐的，他的整个身形就消失了，如碎片般淡淡融入空中。我知道，他只是去了异界，或者说，回到了他本应出生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这桥和我随身携带的锅材质一样，这简直就是缘分。我把锅架在桥中央，用三途河的水开始卖起汤。
后来，这里成了地府，桥有了名字叫奈何桥，水也有了名字叫忘川水，鬼魂越来越多，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地府第一批员工。
再后来，这里来了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可惜他总看我不顺眼。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等到想等的那个人。我也去见过小鲲、小鹏几次，他们就是两个闹腾的熊孩子，爱闯祸，怎么也长不大。我以为再过几千年他们就会变成英俊的小伙子，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
“天陨，怎么又是天陨！”我不禁捏住了拳头。
这些年来大妖一个个无辜陨落，原因皆出自于天，但他为什么连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怒气上涌，当即就要向天道质问。
拓跋从背后拥住我，一道清冷但又坚定的声音传入我心神：“旧王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