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青鸟
“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并不是所谓混沌之灵。至少在曾经是一个人，所有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感。”
明亮的客厅里，艾德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坐在女孩对面。
与之相反，本该肆意的大魔导，此刻却有些拘谨。
“如你所见，我现在像人一样生活，最初刚来辛顿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旁边，冒着咕嘟咕嘟热气的烧水壶发出响声，提醒自己的主人水已经开了。
艾德从抽屉里翻出茶叶，瑟兰也有着茶叶的存在，或者是在人类领域内，很多东西其实有着共同性。
“你看，我会煮茶，偶尔也自己下厨，平时也会打扫卫生，会出门交朋友。”
少年说着自己的日常，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
只是对于明知道面前乃是一尊混沌之灵的伊薇来说，能起多少作用实在不知道。
“说起来，我还学了下棋，看这是我从一个老爷子手里赢来的战利品。”
艾德炫耀一般的将从阿斯塔亚手中赢到的牌组展示给伊薇看，有魔导王城，龙人帝国，精灵王庭，羽人巢都等众多牌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一个人，艾德颇为卖力的表达着自己的友善，最起码他并不想吓到眼前的少女。
“你寄的信我有收到，不过无法进行回信。”
艾德说着，随后看向伊薇：“毕竟你在南岭，后来没有再遇到危险吧。”
艾德现在都有点惊讶，眼前这姑娘居然是曾经的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大魔导，山村少年连魔导士都可望不可即，又如何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遇到大魔导呢？
但，他第一次遇到伊薇，她就一副快要死的模样，实在无法将其与神秘的大魔导士联系起来。
以至于等到他来到了辛顿城之后，才偶然从报纸上发现，萨塔罗的奇迹青鸟，居然就是那一夜自己顺手救下的女孩。
这让他感觉颇为奇妙。
另一边，伊薇始终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见面开始，她脑海内所有关于艾德的画面都彻底崩塌。
那充满神秘气息的少年如神明般降临，黑发红瞳的少年那如神如魔般的身影，轻描淡写的覆灭了整个血狱教会。
凄凉月色下，赤红的火焰倒映大地。
“扭曲之灵，血肉主宰。
伟大的混沌之灵，血火之神啊，吾等在此，向至高的神明献上风之祭礼，
渴求您的恩典”
身披黑袍的教徒，表情狂热的拜伏在地，朝向庄严扭曲的血肉祭坛。
盛大的祭祀开启，庄严的祷词回荡
“血火之神，永生不死！”
“血火之神，永生不死！”
“伟大的混沌大灵，吾等在此，向您献上祭品，朔风之灵，纯洁处子”
祭坛中央的石柱上，女子手脚被刺穿，倒悬在石柱上。
禁魔的锁链缠绕其身，血魂真髓刺穿心脏，禁锢灵魂。
哪怕女孩如何呼唤天地间的精灵，都没有任何回应。
血液顺着钉穿手心的伤口滑落，可以看到与常人红色的血液不同，女人的血中带有一丝苍青之色。
“不愧是萨塔罗的青鸟，这一次祭品质量意外的高啊。”
“抓到她，我们损失可不小，希望这次献祭能够补回来。”
“桀桀桀，五名眷者一起围杀，居然能被她换掉一个，摩洛克那个蠢货”
肆无忌惮的话语，传入女人耳中，让她心生无力，不断流逝的生机，让她逐渐步入死亡。
仪式场中，燃烧的火焰伴随着冥冥中伟大意志的降临，染上血红的色彩。
赤色的光芒映照天空，一条虚幻的触手仿佛从天外降临，无数丝线垂落，连接在每一个教徒身上。
“哈哈，吾神降临了！”
“恩赐，恩赐，永生不死”
狂热的信徒在呼唤，呼唤着他们的神，呼唤着那源自于血肉星辰的伟大力量。
祭坛之上，主持祭祀的大牧首手持一柄白骨之刃，其上附着猩红的混沌之力。
“看啊，这就是吾等之神，那是彼辈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伟大，亵渎之徒，迎接神的降临吧！”
高声颂唱着，刀刃下一刻便要刺入伊薇的心脏，彻底终结她的生命。
天空中浮现魔神之影，那是盘踞天外的邪神，向瑟兰探入的触角。
猩红的混沌魔力搅动天幕，本该在数万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的恐怖景象，此时却被幽暗天幕所遮蔽。
萨塔罗的奇迹青鸟，在此刻陷入深深的绝望。
一只腕足遮蔽着天空，庞然的身影彰显世界万物的渺小、
哪怕已经站在了人类的巅峰，可面对混沌魔神的一只触角，也宛若蝼蚁般渺小。
“我要死了吗？”
绝望之际，她向女神祈祷。
可惜，幽暗天幕封锁了周边的一切，晨曦的女神并未回应她的呼唤。
黎明的神像也没有降下祂的赐福。
在终结生命的匕首落下之际，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在那混沌之灵的虚影中，一名黑发赤瞳的少年闯入天幕，身后伴随漫天赤色星辰。
那渺小的躯壳内，蕴藏着无法形容的恐怖。
矗立在他身后的魔神之影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怒火，要烧穿整个天地。
绝望中，她听到了魔神发出的呼唤，“你想，活下去吗？”
鲜血从伤处口流淌，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回应。
“好的，我来杀了他们。”
随后，恐怖的魔神舒展开它那让人绝望的身姿。
耳边庄严的祷告中断，传来惊慌教徒们的慌乱。
“啊！！”“不，怎么会”
“神啊，救命”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天空中，那虚幻的触手垂落下无数的丝线开始收缩，宛如贪婪的巨口，蠕动的喉舌。
被其连接的混沌信徒，却从中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怖。
往日里温顺无比的力量，此刻在其真正主人的意志下，化为贪婪的巨兽。
饥渴的吞噬着信徒的一切。
生命，灵魂，精神，意志
一切的一切，
“不，不，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祭坛上，执掌献祭的祭祀发出惊恐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神不应该恩赐他吗？
他看到了神的出现，然而降临的却是神罚。
恩赐呢？
神会恩赐他的，神应该恩赐他的！
“为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伊薇看着一道道血色的纹路从祭司的身上浮现，那是来自于他所信仰的邪神，虚空之灵的力量。
那足以在力量上压倒她的邪神眷者，此刻如同垂死的野兽，绝望的想要留住离他而去的恩赐。
为首的祭司癫狂的向着天空的神明，那黑发赤瞳的少年膜拜。
“神啊，神啊，”
他不甘的呐喊，手中的祭祀之刃掉落，此刻，他忘记了原本要做什么，只是痴痴的望着天空，逐渐化为一具干尸。
贪婪的窃贼直面了他们的神祇，并付出了代价。
台下，无数的教徒被抽干了血肉灵魂，变成一具具干尸，随即化为飞灰。
无数的红色星辰浮现，那是一团团汇聚了邪神之力的诡异魔力。
一颗颗赤红色的魔力光团，悬浮于一具具狰狞干枯的尸体之上，如此诡异。
伊薇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只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茫然中，那非人的少年出现，无穷猩红浸染，那赤色的眼眸深处，一颗血肉的星辰在缓缓蠕动。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无数蕴含了邪神之力与教徒血肉灵魂精华的魔力光华，如同乳燕归巢，群鱼游曳，汇入那漫天星辰。
这一瞬间，伊薇透过那血眸，仿佛看到了世界之外，那扭曲的虚空之灵。
那代表着恐怖狰狞的触须张扬，舞动，散发出妖异的美感与致命的吸引力。
仿佛要将她吸进去，融入其中，如同那些信徒一般，将全身的血肉精华尽数剥离。
千钧一发之际，伊薇清醒过来，脸色惨白。
她惊恐的望着眼前未知的存在，大脑一片空白。
“你好，我叫艾德。”
那一刻，或许是因为杀掉了让此身死亡的仇敌，让尚处于混沌的心智玩心大起。
“是你的神”，他这样说道。
作为救人的代价，艾德收走了女人身上的所有钱财，并从中找到了一份尚未署名的地产。
当然，那已经是微末小事了。
此刻，伊薇脑海内忽然浮现出数个月前的话语，来自于魔神的认证。
在瑟兰，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在生灵死亡的瞬间，会有冥域的使者前来接引，随后陷入永恒的长梦。
伊薇曾经并不相信这个传说，可当她真的濒临死亡之时，却有神灵将她接入了祂的国。
当引以为傲的天赋无法救赎自身，濒死之际她陷入了自己的梦中，无法走出。
魔导士的灵魂无法欺骗自己，奇迹的青鸟在死亡中动摇，许下祈祷。
此刻，她决意从长梦中醒来，面对她的救赎。
但现在，女孩却有些呆愣。
“嗯？你怎么了？”
艾德疑惑的看着伊薇，皱起眉头。
“不，我只是有些无法想象，您居然会如此平和。”
或许是从进门开始，艾德努力营造了氛围起了效果，此时的伊薇明显放松了不少。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有些好奇，面对着此世唯一一个见过自己自身真实形态的人，他确实想了解对方的看法。
当然，他也十分佩服女孩的勇气，在明知道自己乃是混沌之灵化身的情况下，还能鼓起勇气来找他。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但面前的女孩却好似没有丝毫犹豫。
“神，请原谅我的冒犯，我擅自将您认为是恐怖的神明，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等等！”
就在伊薇向艾德道歉的时候，少年拦住了她的话头。
“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你这个称呼是？”
少年用略带纠结的语气，虽然他一个人的时候，确实臆想着自己乃是伟大的血火之神，但如果真有人这么叫他，反而会让艾德感到尴尬。
但不得不说，被人如此尊敬的对待，确实感觉良好。
“嗯？”
面对艾德的疑惑，伊薇诧异的看向眼前的黑发红眸的少年，哪怕对方此刻表现的平平无奇。
但伊薇从未忘却，那魔神般的身影，将她从死亡的深渊中拖拽而出。
黑发红瞳的少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对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艾德，是”
“是，我的神啊！”
女孩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天青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亮光。
“四个月前，您救了我，我来履行当时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