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暗和光明
“他喊你姐姐了,是吗?”苏暮安依旧坐在梳妆台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曲起,鞋尖有意无意地磕了磕地面,“行。”
说真的,苏暮安的情绪一直都挺稳定的。稳定到他被代拍私生怼脸拍,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出道十年,就没见过他发脾气。
可现在他坐在那里,低头捻着指尖,唇角还带着笑——是那种可以用脸骂人的微笑,莫名就有一种病娇的味道。
许良逸,危!!!
我咽了口口水,“那个……”
“本子背熟了的话,就跟我出去走走吧?”苏暮安打断我,“反正你那个鞋子还得等会儿才能到,所以你的戏份就靠后了,现在卢导应该是在给其他人录。”
我犹犹豫豫地站起身,“你不用去跟他们一起录吗?”
“我那个角色,也就是许良逸演的小少爷的今世,和你演的小妈的今世——就是陆宁,拿的还是be剧本,噶的比较早,所以后边就没我什么事了。”
后面的本子我没看过,听见这个简直比前世还悲惨的结局不禁咂舌。
“正好是在游乐园里,你们小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嘛,陪你去坐个摩天轮?”
坐摩天轮啊?我本以为最多是去散散步。总觉得这气氛有些暧昧了。我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却突然想起系统给我留的任务,好像也是和攻略对象坐摩天轮。
一个很危险的想法在我心里逐渐成型。
话到嘴边,我硬生生改了说词,应得很是爽快,“好啊。”
苏暮安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永远都是温柔的,温柔到仿佛刚才的冷笑是错觉。他听我这样回答,更是莞尔一笑,先我几步走到门口为我掀开帘子,“走吧。”
我踏出化妆棚,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剧组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一排排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耀着面前的路。
苏暮安走在前面,步伐很慢,我却故意落后了半个身位,始终若即若离。
苏暮安为了抄近道,带着我走的是条小路,说是穿过去之后直接就能到摩天轮。可这条小路的路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只亮了一侧。
于是,在那小路中间,便有着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
我跟在苏暮安身后,看着他走进右侧的光明里,而我畏畏缩缩着,躲进了黑暗之中。其实我挺知足的,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身处光明之中,便已足够。
苏暮安突然顿住了脚步,我便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过来些啊。”他朝我招手,语气很是疑惑,“这边有路灯你非走那边干什么,不怕摔跤啊。”
毕业以后,离开了泽知我才发现,原来悲观与热爱并不冲突。我时常因为偶然的原因变得消极,可有时也不得不承认生活很美好。
我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为是我在慢慢的自愈,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旦如潮水般的悲观情绪倾巢涌来时,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崩溃坠落下去。
尤其是,当我看到自己的人生根本容不得自己选择;当我佯装摆烂、佯装淡定地看着自己的高考志愿不得不按照他们想象中的样子发展。
想死啊,我是真的想死。
可我还保持着一份理智,我怕我死后化作一缕孤魂飘荡在空中时,看到我父母抱着我的尸身为我一夜间白了头。
是,他们在有些做法上的确带着教师的固化思维,可无法否认的是,他们最爱我了。
还有棹棹、祁晚、殷曈……
我死了,她们怎么办啊?
棹棹已经六岁记得事了,她看见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面前会不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殷曈她万一又生病了,谁来救她?
祁晚……祁晚,祁晚她会疯掉的。
所以我就想着,让我一直缩在阴沟里好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因为我更害怕在遇到光明后,再回到黑暗的日子里。
苏暮安他可以是我臆想的光明与救赎,可这份救赎一旦有了回响,我就会害怕不敢靠近,我怕我适应了他对我的好,再被剥夺掉时,我真的会自杀的。
于是我站在黑暗里,看着苏暮安向我伸出的手时,条件反射一样向后退。
不要,不要,不要把我从阴沟里拉出来,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活在阴沟里。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身边刮来一阵迅疾的风,我在离地面几尺远的地方被人抓住了。
苏暮安把我拎直了,不容分说地掰开我握成拳的手,用他的手包裹着我的,一步一步,把我从黑暗里拉到了路灯下。
昏黄的路灯,将我俩的影子拖了好长好长啊。
我低着头,看见是因为自己的鞋带开了,所以我才被绊了一下。
因为剧组的鞋子被苏暮安拿去换了,所以我现在脚上穿的还是自己的小白鞋,鞋带因为太久时间没重新系,随着走动开了,此时松松垮垮地拖在了脚面上。
我本能地蹲下身子想去系。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坏了,鞋带开了,一会儿掉鞋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再去站级部?
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然毕业。
苏暮安架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蹲下去,“你穿的什么衣服你就往下蹲?”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绑在我的腰间,挡住我才过臀的旗袍。
然后他自己蹲了下去,要给我系鞋带!!!
“诶!别别别!!!”我急的急忙把脚往回撤,却被他死死的扣住了脚踝。“放心吧小祖宗,现在这儿没人啊。”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停在我的小白鞋上,利落的打了个蝴蝶结。
我撤不动脚,也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和渐渐泛红的双颊,我又惊又怕又心悸,只好伸出手死死的捂住脸,方能抑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崩溃。
“好啦,把手放下来罢,没有人看见。”苏暮安站起身,扯住我的手腕,用力的把我的手和脸分开,“手怎么这样凉啊?”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生气或者一紧张,被风一吹,就容易手脚冰冷。
“潇潇,你是在生气、还是在紧张?”苏暮安把我的两只手都拉过来,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一点一点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我。
我盯着我俩的手,懵逼在了当场,动都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
“左边的黑暗看着就很冷,你不回答我,我就当是你冻得。”苏暮安捂了一会儿,等我的手又恢复到常温后,就放开了。
他走到我的左边,一路斜着走,硬是把我从黑暗与光明的分界处,挤到了路灯的最下端。那昏黄的光芒,照耀在我俩的肩膀上时,他问我,“像不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你站在这里,也可以是光芒万丈的,潇潇。”
我仰起头,直直的望向昏黄的路灯,却被那光芒刺的眼疼。
一双手悬挂空中,虚虚的遮挡住我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有什么汪洋肆意的在我脸上纵横开来,却又被我努力瞪大双眼堪堪忍住。
“别哭。”他好像也是这么想的,“妆会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