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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松阳矿山围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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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关郡守军主将陆洋在子时一刻多以后跟天宁军带兵前来的主将贺永会上面。

    贺永快步上前朝着陆洋抱拳行礼:“陆将军,我来迟了,还请见谅。”

    陆洋抱拳回礼:“贺将军言重了,我部从月关驻地到松阳镇不过四百里路,将军却是赶了上千里远来,将军辛苦了。快快入帐。”

    进了陆洋军帐,不多会便有军卒给贺永送来了饭食。陆洋给贺永倒了一碗茶:“将军切莫嫌弃,行军当中多有不便,只能是将就一些。”

    贺永扒拉了几口饭,拿起矮桌上的布巾擦了擦嘴,喝了一杯茶说:“将军可别客气,都是军伍汉子,哪能有那些个讲究。”

    贺永吃完饭后,军卒进帐收了碗筷出去,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商议。

    “陆将军,贵部人马这两日来遇到自松阳镇出来的人有多少?”

    “目前我知道,有十多个人,均已被我扣在军中,至于其它几处封堵区域,却是不知,不过之前我都有下令,暂时会将自松阳镇出来的一干人等悉数扣留。”

    贺永点了点头:“太好了,这样一来便不担心有过多的漏网之鱼。”

    陆洋自军文牛皮袋中取出几张宣纸递到贺永手中,贺永接过一看,每张宣纸上写的都是人名。

    “将军,这些名单便是影卫提供给我们,且影卫在我们两支兵马进行抓捕的同时,也会配合我们行动。影卫会在每一家犯事人家标有记号,我们只管照着名单去逐户进行抓捕。”

    “兵力如何分配?”

    “将军,我是这么想的,将军率两千人对松阳城中一干人进行抓捕,分给我一千人,加上我部的三千人,总计四千人对名单上各庄及村落的人进行抓捕。”

    贺永认真打量陆洋,心下有些不得劲,两人都是云麾使之职,陆洋自从会面至今却是一直以“我”自称,且姿态摆得极低,这是为何?此人是善于钻营之辈,又或是因天宁军是京畿拱卫军之缘故?

    “陆将军,一座松阳城,需要两千人马进行围捕吗?不若再分兵一千给陆将军?”

    陆洋正色说:“将军,不可。孟庭方和袁志高两人经营松阳镇数年,城中说不好盘根错结,两人拢络到的人手,还不知究竟会有多少,为了稳妥起见,将军率两千兵马方可。至于松阳镇的各个庄子和村落,纵是穷凶极恶之人,想来其能拢络的人手终归有限,是以我有四千兵马足够了。”

    “六个大庄,要围捕的村落足有五十余,会不会少了?”

    陆洋稍作琢磨后说:“将军,四千兵马够了。将军在松阳城,还要对付近三百兵卒呢。本来以军队对地方官吏仕绅动手就极少有,若是产生死伤损的话,上下怎么看?”

    “那好,明日晚间我们便同时行动,时间便定于亥正之后。明日中秋,想来这些为恶之人必是饮酒贪杯,能够让我们事半功倍。”

    八月十五,松阳煤矿。

    酉时两刻之后,黑乎乎的矿工们陆陆续续从矿洞里背着装满煤的煤篓走出,矿工们个个粗布短打,被煤和汗水浸染得油黑发亮,每个人脸上都裹满了一层煤灰,能够看见的,只是时而喘粗气时张合嘴巴露出的牙齿,还有一双双麻木而涣散的眼睛。每个人的身躯都显得孱弱而干瘦,往前挪动的每一步,摇摇晃晃,生怕吹来一阵风,便会将矿工们吹得东倒西歪,煤场的管事大声吆喝着:“快一点,把煤倒了之后便可以去买羊肉吃!今日中秋,东家大发善心,以你们今日的工钱,换一碗羊肉,还有二两酒水,两碗饭。”

    矿工们一个个倒了煤后,往着工棚走去,没有一个人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因为东家的人多在场子上盯着。

    工棚是用大腿粗细的木柱挖洞栽进地里,再用横梁以抓钩相连之后,铺上一些碗口粗细的枝干而成的骨架,顶面是用山草编织起来铺就的,四转围的墙身以竹子编连而成,遮风闭雨勉强能行,但在寒冬里要抵御寒冷,那就是奢望了。

    每个工棚都能住上百人,工棚里面的地面以土填高了一尺简单夯实,在土层上铺了干草,矿工们有盖着睡觉的粗布便是好的。

    矿工洗过脸之后,从自己的床头处端着大大的土碗,便陆续朝着伙房而去。

    八口大锅里“咕咕”冒着热气,乳白的羊汤翻滚着,羊肉的膻香味传出老远老远!闻着味逐渐到来的矿工们排着长长的队,每个人都不由地在吞咽着口水。

    伙房的管事将自己挤满在大大的椅子里,胖乎乎的左手里抓着一只羊脚正在撕咬着,咀嚼几口后,右手端起酒碗畅快地喝下一大口!管事斜睨着排成长龙的矿工,吐出一块骨头后吩咐:“就这么几只羊,手上都有点数!”

    守在大铁锅旁边给矿工们准备分肉的人都应说:“知道了,邵爷。”

    一个矿工看着舀在自己土碗里的一大碗汤,汤里还在上下起伏着的几片羊肉,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大铁锅里小声说:“再给点。”

    打肉的汉子直愣愣看着矿工,手上没有动作,只是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数息之后,矿工端着土碗离开,打肉的汉子冷哼一声后收回目光。

    打肉的汉子看着后边的瘦高个矿工,将大木勺伸进铁锅捞了几片肉放到矿工碗里,又给碗里舀上几勺汤便没有再动。

    瘦高个矿工看向汉子:“再给几片羊肉。”

    打肉的汉子还是不说话,只是张着一双死鱼眼盯着矿工。

    “我叫你再给我几片羊肉。”

    汉子转身朝管事喊:“邵爷,这人想要多吃肉。”

    管事将羊脚丢到小盆里,抓起布巾擦了擦手,来到汉子身边,双手背负着,挺着滚圆的大肚子问瘦高个矿工:“你想要多吃肉?”

    “是。”

    “想要多吃肉还不简单,拿钱买不就是了。”

    “今日中秋,东家既然说了工钱顶羊肉和酒,就这么几片怎么够吃?”

    邵管事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矿工:“够吃?就你们这些一年难沾荤腥的人,你一人便能吃半只羊了,你知道一只羊多少银钱吗?那可是二两银子!你一年的银钱才够半只羊,想吃的话,可以!别说爷不照顾你,两百文钱,爷给你一大碗肉,如何?”

    邵管事说完,看着脸色胀红的瘦高个矿工,又看向周边的矿工说:“怎么样呐?都听到爷说的话了吧?想吃肉的可以!拿钱来买。”

    瘦高个矿工端着羊肉汤离开人群,矿工们逐一端着羊肉汤离开。

    矿工们十个一伙蹲到一起围了一个圈,人圈中有一盆包谷饭粒掺了些米粒,还有满满的一大碗酒。

    矿工们都没有说话,大口大口喝几口汤,将碗中的四五片肉挑起来吃下,便将包谷粒的饭装满土碗,一个接一个接过酒碗喝一大口。

    伙房内,账房、各个管事围坐一桌,一大盆羊肉,一个盆里是羊脚、羊尾及羊肾等,每人面前都有满满的一碗酒,都已经开始大快朵颐!

    在伙房外还有数桌,那是伙房的伙厨,维系矿场安全的壮丁,当然还有被挑出来管理一众矿工的工头,虽然肉食没有伙房里的一众老爷丰富,但却比矿工们好了太多太多!

    伙房的一众老爷听着伙房外一众下属喝酒行令声高亢而嘈杂,都皱了皱眉头,账房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吃下,又喝了一口酒后说:“算了,今日过节,让他们乐呵乐呵。”

    伙房管事把羊肾夹到账房碗中:“先生,四夫人那边,我专门挑了夫人喜欢的胸脯肉送过去了。”

    说完,又朝另外几个管事说:“几位的夫人那边,我也照着夫人们的喜好安排好了。”

    账房先生笑呵呵说:“在这矿上叫她一声四夫人也就罢了。”

    “是是,先生说的是。”

    账房先生将切片的羊肾在蘸水打了个滚后放到嘴里,一脸享受!好一会后张开眼睛说:“老秦,今晚你少喝些,这些个免崽子今晚可不消停。”

    “放心吧,先生。过会便把这三月的工钱给他们发下去。”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 :“春风苑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先生,都准备好了。今晚工钱发下去,玩钱的玩钱,不玩钱的便让春风苑的姑娘们招呼他们,保证他们兜里不剩几个钱。”

    “多少还是要给他们留点,别玩狠了!上个月才死了九个,总是这么涸泽而渔可不行。”

    “我们懂的,先生。放心吧。”

    伙房外,已然喝得有几分醉意的两桌壮丁,不停地打着饱嗝,一汉子说:“酒都别喝了,一会让小六给我们留下两盆肉,等把事情给办了之后,再回来喝不迟。”

    “三哥,就他们兜里那两吊钱!还不是三两下功夫的事,春风苑今晚倒是便宜了他们。”

    “六哥,等过段时间再物色一些小娘子进来不就是了。”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矿工们看着伙房外哄堂大笑的一众狗腿子,没有人心里不恨!只是这一众狗腿子,下手毒辣无比,完全就是没有人性的畜生!每每想到那些个莫名其妙便失踪的人,众人心里纵是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又能如何呢?大家现在都在想的便是,今晚的工钱发下来之后,要怎么办才能多留一些送回家去家用。

    在矿山不远的山谷内,天宁军的两个营将正在商议着。

    “老杨,要不是这一次来松阳镇,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阴暗的地方。”

    “老赵,阴暗哪里都有,我们都是摸爬滚打半生的人,见过的阴暗还少吗?只是听听这松阳镇,还真是让人感觉不舒服!松阳镇的这些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偏偏那么多的人却不反抗,你说气人不气人!”

    “老杨,军伍的汉子们,面对着自己主将欺压,面对军伍当中多少的阴暗,有几人敢反抗?更何况是普通百姓,都有妻儿老小,在反抗当中要是被打杀,妻儿老小怎么办?更何况,人都怕死。”

    “哼!今晚便让这些畜生尝尝被人打杀欺压的滋味!”

    “再过会,想来现在还在喝着呢。”

    亥时一刻,账房先生老神在在地勾勾画画着,领了工钱的矿工们,不论是本就想着玩两把的,还是不情不愿被逼迫着去玩的,若是不放下一些钱在库房外的“赌坊”,想要出门,难!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赌坊”西侧有一道小门,从小门出去百丈外,有一座院落,名叫“春风苑”,春风苑里住着近二十个女人,年龄小的不到十八,年龄大一些的,三十四五。矿工领了工钱,出门的一条路要么在赌坊耍钱后出去,要么便是前往春风苑,再从春风苑出去。

    老柳头已经五十六,因妻子患病,眼泪兮兮地看着守在门口四个狗腿子:“爷,我那婆娘患了病,这钱得拿去看病抓药,行行好,行行好。”

    “跟我们说没用,去跟先生说才行。”

    “领钱的时候,我就跟先生说了,可是先生没等我说完,便把我给哄出来了。”

    “那就不行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也不要为难我们。要么你去耍钱,要么你从春风苑出去。”

    “不行呐,我那婆娘可等着这钱回去看病。你们行行好,等下次,下次我一定听你们的。”

    “我说了,你自己选!别让我为难。”

    老柳头“扑通”跪地:“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要跪就跪到一边去,别影响我们办事。”

    老柳头没有动,还在苦苦哀求,守门的汉子一脚将老柳头踢翻在地:“老不死的,你婆娘死了不是更好!你便在这挖煤,挖了煤得到的工钱,该耍钱的耍钱,该去春风苑便去,你一年可以找两个,等你挖不动了,你也没白活!”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拖出去照规矩办事!”

    赌坊里的一众矿工及领了工钱出来的矿工都看向门口,矿工们相互看了看,有的低下了头,有的把脸转向了别处,有的赶紧往着春风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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