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章 救世主
第一堂课是数学，还有五分钟响下课铃的时候，坐在我左前方的彩子与坐在我前面的女生突然悄悄交谈起来。
“彩子，你看，宫城从一大早睡到现在，昨天的比赛累坏了吧？”
“嗯，因为对手太厉害了，大家打得都很辛苦。”
“不过，结果真可惜呀，只差两分……”
“嗯……”
彩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宫城良田，我也跟着她的眼神朝后看过去。宫城良田正一只手托着下巴睡得正沉，平静的睡颜上淡淡地浮现着一丝疲态，隐隐地还能听到“嘶嘶”的鼻息声。可以想象，湘北其他主力此时在课堂上的状态，应该和宫城良田一模一样。
课间休息时，宫城依旧趴在桌子上睡觉，木暮学长来找彩子，说赤木学长因为脚骨受伤，今天请假去了医院检查，而且大家都累成这个样子，所以想要和彩子商量着取消午训的事。
木暮学长一边说着一边不断打着哈欠，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状态。
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我依旧被特殊照顾可以不用上课，可今天我又不想一个人呆在教室，于是便往天台走去。一个人的时候，居高临下俯瞰校园会让我觉得心情舒畅。
当我跨过天台大门的时候，一个已经站在天台栏杆前的人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扭过头来看我。
“水户同学？！”
水户洋平微笑着朝我摆摆手，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出现。
“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上课吗？”
我朝他快步走了过去，与他并排站在栏杆前。
“学姐还不是一样没上课。”
“我？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笑着问我。
“就是……不太一样。水户同学干嘛逃课？樱木他们几个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周看了看，天台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哈哈，我在学姐心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啊，为什么逃课也一定要带着那几个家伙？！我有那么坏吗？”
他把胳膊搭在栏杆上，大笑着看着我说。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水户洋平说话，也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长相。
他眉目清秀，笑容和善，个子不算高，但身型比例很好，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大概就能让人猜到他格外擅长跑跳运动。听说家里经营着一间武道馆，从小便跟着父亲练习格斗，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在打架这方面几乎没有败绩，那些想找他麻烦的不良学生也都很有眼力见，交过几次手之后，见到水户洋平就都会躲得远远的，不再招惹，而且和光中学有很多学生是水户武道馆的学员，也就是他的师兄弟，只要他想，打架从来不缺帮手，因此也有传言，说水户洋平才是和光中学真正的不良头目。
因为樱木花道的关系，偶尔与樱木军团浅浅接触过几次。实话实说，我对他们，感觉不到一丝传言中的可怕，反而是觉得他们虽然粗线条，但很容易相处，特别是水户洋平，他性格开朗，处事也要比同龄人沉稳，樱木军团看似总是以樱木为核心站在一起，但其实，凡事似乎是樱木更依赖他。
我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摆着手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平时习惯了看你们同进同出……”
“花道今天没来。”水户洋平微微收了收笑意，眼睛盯着操场上远远奔跑的人说。
“没来？”
“对，那家伙今天逃学了……哈，我们的天才因为昨天的比赛，真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呢！”
“昨天的比赛不是因为樱木的失误才输掉的。”
“是啊，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可花道自己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所有人对他的失误只字不提就是因为同情他，可怜他，但他最怕的就是被同情，他宁可被人指着鼻子骂一顿，或是打一架都不愿接受大家的沉默与怜悯。”
“……”
“那家伙这次是认真的，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当初他的确是为了讨晴子的欢心才加入篮球队的，还常常跟赤木闹脾气吵着要退出，我们也曾打赌他早晚会坚持不住的，因为花道一直是个三分钟热血的家伙，做什么事能坚持一个星期就已经是极限了，就连追女生这种事也是一样，今天被拒绝，明天就忘在脑后，以前的花道，生活里根本就没有‘执着’这两个字，所以才能创下初中三年连续被50个女生拒绝的纪录。”
水户洋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笑，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直到上次花道因为吵着要退队而变得食不下咽的时候我才发觉，对待篮球，他已经开始认真了。我们昨天带他去了他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点了他最爱吃的咖喱牛肉饭、意大利面、水果沙拉和柳橙汁，他竟然一口都没动，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初二那年……”
水户洋平的嘴角虽然依旧微微扬起，但眼角的担忧已经隐藏不住了。
水户洋平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倚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空说：“那家伙一直是这样，从我认识他第一天开始，他就是这个不论身边发生什么糟糕的事都要怪自己的倔脾气。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小学时因为贪玩没有按时回家导致婆婆在家跌倒没及时被发现而过世、初中时因为被不良高中生围殴错过了救心脏病发的爸爸的最好时机……他说这些事的发生都要怪他，如果他能不出生、如果他能早回家、如果他能不打架，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昨天如果他能传对球，比赛就不会输……”
水户洋平低头看向我，叹了一声：“哈，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真是的，干嘛要把自己想得那么厉害啊！在所有无法选择的时刻，他明明都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个傻瓜……命运如果能够轻易被掌控，人类就不需要那么拼命生活了！”
原来，表面看似大大咧咧的樱木一直过得这样辛苦！
原来，他不是天生乐观，而是不肯展露脆弱罢了。
“或许，樱木并不是真的想做救世主，会不会是因为那些他无法掌控的事情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没办法抓住任何东西，妈妈、婆婆、爸爸，那些在别人眼里理所应当就拥有的人和事他都没办法抓住……”
我突然觉得我在同情樱木，不是因为他可怜，而是因为我们是那么相似，所以我和他拥有了同样的心情。
“以前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可有可无的人，直到篮球的出现，那是他可以用一只手就抓住并掌控的事物。水户同学，其实你也早就发现了对不对？樱木是属于篮球的！他在追逐篮球的时候、在飞身扑球的时候、在灌篮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变得好耀眼，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蜕变？昨天比赛的时候，樱木的表情和动作都在告诉大家，他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甚至有可能成为决定一场比赛最终结局的人。他也正是突然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懊悔。”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为樱木的这些细微的变化与成长而剧烈跳动，我激动地看着水户洋平，我觉得樱木马上就要看到那个“绝对的自我”了。
“水户同学，不用担心，我们要相信樱木，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早就不是那个随时可以抛弃篮球转身离开的樱木花道了。”
我双手握着栏杆，微笑着对水户洋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