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 章 不会哭的人
一夜浅眠。
昨天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和所有的情绪转换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仿佛随时会爆炸一样让我神经紧张，我不知道究竟该要先去思考哪件事。
樱木花道咬牙哭泣的脸、叔叔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百枝强颜欢笑的样子、藤真健司揭破谜底般的呼唤、三井寿带着独占欲的亲吻、三井诚意味深长的话语……
可是，我的梦里容不下那么多东西，所以它们想要从我的大脑里冒出来。
一整晚，半梦半醒，太阳穴一直在隐隐作痛。
“雅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青着脸坐在叔叔旁边准备吃早餐，他从报纸上抬眼看了我一下，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百枝听见，丢下喂了一半的三仔过来看我。
我揉了揉额头，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扯出一丝笑说：“没什么，有点失眠而已。”
百枝端详着我，好像自言自语一样低语：“藤井说，新药适应的时候是会有点影响睡眠……但看起来好像蛮严重的呢！等一下要打电话问问她才行。”
“状态不好就请假在家休息吧，问完藤井医生给我打个电话。”
叔叔折起报纸抬头对百枝说，然后看了看时间，起身整理准备出门。
百枝一边应着一边把熨烫好的西装外套递给叔叔。
“我没关系的，不需要请假。还有，今天叔叔送我去学校吧。”
我跟着站起来，追到叔叔身后，从穿衣镜里看着他说。
叔叔低头整理西装袖口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抬头在镜子里回看着我。
“叔叔会送我吧？”
“好，你先乖乖把早饭吃掉，我等你。”
车子驶出巷口，叔叔看着前方问我，
“今天怎么又突然肯要我送你上学了？”
“嗯……就是想和叔叔呆一会儿。”
叔叔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其实，是想认真地谢谢叔叔。”
“谢我什么？”
“谢谢您原谅我之前对您的隐瞒，也谢谢您会喜欢三井学长。”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他？我们才见过一面而已。”
叔叔偏过头笑着问我。
“因为您约他一起打球，因为……我和百枝都喜欢他。”
我相信，昨天百枝一定对叔叔讲了很多与三井寿有关的事。
叔叔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是那种久违的开朗笑声。
“人在害怕的时候才会想要隐瞒，这只能说明我身上还有很多地方让雅子觉得不够安心，不够可靠，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我没有怪你，所以也谈不上原谅。至于三井，如你所说，他长得好看，懂礼貌，篮球打得好……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喜欢你紧张你，这样的小孩，我没理由不喜欢他。”
叔叔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幸福，我忍不住对他说：“爸爸……爸爸如果见到他，也会和您一样喜欢他吧？”
“……会的，一定。”
车子停在校门口的时候，叔叔拉住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我，在我头顶温柔地抚弄了两下说：“雅子，想做的事就去做吧，想爱的人就去爱吧，我和百枝永远支持你的选择。但是答应我，不要再说昨天那样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后悔，不要自责，要看重自己，要成为最爱自己的那个人，甚至……自私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你最爱最爱你自己，你的爸爸就会是幸福的人。答应我，好吗？”
我看着叔叔的眼睛，和爸爸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好。”
这时，美智子突然出现在车窗外，她看到我有点发红的眼圈，又看了看叔叔，有点担忧地朝叔叔打了招呼。
我和她并排站着看叔叔驾车离开后，她一把挽住我的胳膊紧张地问道：“你干嘛哭？你叔叔跟你生气了？他说你了？昨天你叔叔来把你接走的时候，他的脸色看起来超严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叔叔那样。”
“没有，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说我，只是路上聊了一些事，有点感动而已。”
美智子拉着我转身一边往校内走一边说，
“那就好……哎，昨天输掉比赛，我本来很担心三井学长的反应，结果，三井学长却令人意外地冷静。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反倒是樱木！雅子你一定想不到，昨天的樱木看起来有多可怜，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被水户他们几个带走了，是哭着走的，平时高高大大没心没肺的一个人，那时候看起来却是那么惨兮兮的，就像被大雨淋湿了的小狗一样一直在发抖，眼泪也一直掉，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会流那么多眼泪的！我一直以为樱木是个开朗得有点过头的人，甚至觉得他会不会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哭过的家伙……一个从来不哭的人突然哭出来真是让人感到震撼呢！”
是啊，昨天在球场上，每一个看到樱木花道那个样子的人都是这种感觉。
说到这，美智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水户他们有没有把他哄好，昨天晚上樱木哭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心里总觉得酸酸的，我居然为樱木难过到失眠了！雅子，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啊，明明阿靖才是我的男朋友，可我竟然会因为担心其他男生而失眠，我是不是疯了？！”
美智子一脸惊惶地看着我，她的样子让我觉得既好笑又感动。
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当然不是，如果我昨天看到樱木那个样子也会担心得睡不着的，不是疯了，是因为我们大家是好朋友啊，担心好朋友就是这个样子不是吗？你不是也会因为担心我而失眠健忘，憔悴脱发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他是男生？那，比如哭成那样的人不是樱木，而是……赤木学长或者暮木学长，你会怎么样？”
美智子想了想，如释重负。
“对哦……我也一样会觉得很担心，很难过。原来，我们和湘北队的人都已经是这么要好的朋友了，一直都没发觉呢……我还以为是自己变心了，觉得超对不起阿靖的！”
哈，我被美智子的话逗得笑出来，她有时候还真是呆得超级可爱！
“傻瓜，彩子和晴子也一定跟你拥有一样的心情。樱木那个家伙做梦都不会想到，有这么多女生会因为他意外展现的脆弱而失眠。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输掉一场比赛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美智子轻轻拍着胸口安抚自己愧对安田的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地说：“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樱木，我突然好想看看流川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啊，那个从出生开始就没哭过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比赛赢了也不会笑，输了也不会哭，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真的要被她打败了，哪有盼着别人哭的啊？！
“你呀，流川哪天要是真的哭了，他的眼泪绝对会让你震惊到失眠一个月！”
“……那还是不要了，失眠真的太痛苦了！对了，因为昨天的球赛，大家都很累，所以今天球队早训取消了，不如等下午休的时候我们去看看樱木吧，给他买点好吃的……不过，他喜欢吃什么呢？”
“他不挑食，哦，不，只要不是便利店里那个超甜的巧克力甜甜圈，他就都不挑。”
“呃……那个大概没人会喜欢吧！”
“流川喜欢。”
“你怎么知道？！”
……
我和美智子一边聊着一边换了室内鞋，然后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