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 章 害怕的事2
我就这样盯着叔叔的脸。
“爸爸……我不该抛下爸爸的……”
“雅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就不会超速驾驶出车祸，未来就不会受伤……如果未来不受伤，爸爸就不用签字同意手术……不用手术未来就不会死……该消失的那个人是我，杀掉未来的人是我，不是爸爸……妈妈不该怪爸爸的……”
“雅子，你在说什么？！”
“爸爸，很抱歉，我有了喜欢的人……我知道我不配得到幸福……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我对着叔叔自顾说着，叔叔的脸已经变成了爸爸，是爸爸，他就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喜欢他，他那么好……每次看到他，我都会觉得，如果失去他，以后我再也不会遇到像他一样好的人了吧？爸爸，如果你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长得很好看，篮球打得也好，明明很聪明但又常常会被骗，胆小怕黑还嘴硬，脾气虽然偶尔有点臭，可是又好哄得不得了……嘴巴有时不饶人，但是我难过的时候，他却会对我说，不要总是想着道歉，不要总是觉得害怕，不要一遇到不开心的问题就觉得是因你而起……”
说着说着，爸爸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的心里觉得既难过又开心，而且几乎也要这么做了，可是，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爸爸，您该怎么办呢？”
“雅子……你怎么了？！”
我目光空洞地说个不停，叔叔有点急了，握着我肩膀喊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让爸爸的脸彻底消失了。
泪水汹涌而下。
“我用未来给我的心喜欢上了阿寿……我常常会想，究竟是我喜欢上了阿寿，还是未来喜欢上了阿寿……说到底，还是我偷走了未来的幸福对不对？没有人知道，我曾希望妈妈把未来忘掉，忘掉未来，她就可以看到我了……我嫉妒这颗心嫉妒得快要死掉了……我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又自私又可怕的人啊……我好害怕……我好怕背叛了爸爸，好怕因为嫉妒就真的把未来忘了，更害怕阿寿发现我是这么可恶的人……我该怎么办？”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叔叔被我的样子吓坏了，他的脸色看起来白到发青，表情显得很痛苦。
“……雅子，你这个傻瓜……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叔叔想要抹掉我脸上的眼泪，可是他发现我的脸变得越擦越湿之后，只能深深叹息了一声，哑声说：“雅子，你没有背叛任何人，也没有偷走任何人的幸福……如果你爸爸听到你的这些话，你知道他会有多难过吗？还有百枝……雅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从你来到我们身边的那一刻起，你就永远是我们手掌里的珍宝……你怎么可以……”
我不可控制地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恐惧与悲伤，叔叔放开我，将收音机打开，把声音调大到可以掩盖我的哭声。
不开心的时候就听歌，是叔叔的习惯。
电台里传出的是那首歌（村下孝藏 《初恋》 发行于1983年）：
五月雨は緑色
（翠绿色的梅雨）
悲しくさせたよ一人の午後は
(染着无限的伤感 度过一个人的午后)
恋をして淋しくて
(爱恋着 却孤独着)
届かぬ想いを暖めていた
（也温暖了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
好きだよと言えずに 初恋は
（连一句喜欢都羞于出口的初恋）
ふりこ細工の心
（我这满怀思绪却又欲言又止的心啊）
……
现在的我，好想三井寿。
等我最终冷静下来，叔叔才带着我回到医院，一路无话。
走进病房后，百枝看到叔叔阴沉的脸和我哭得肿肿的眼睛，整个人显得格外焦虑。
“你们这是……怎么了？”
百枝拉着我的手问，眼神却是看向叔叔。
藤井医生也在病房里，她见气氛有些压抑，忙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说：“怎么？因为擅自离院出走的事，被你叔叔训斥了？”
我摇摇头，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便咬着嘴唇轻声说：“球赛输了，有点难过而已。”
“啊，这样啊……”
百枝和藤井医生的脸上的表情同时松了下来，但就是她们的这种举动，却让我莫名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紧张感。
我注意到百枝的眉间盘踞着一团散不去的忧伤，眼圈也是红红的，便问她：“百枝，你哭过？”
百枝忙用手握了握脸，有点不自然地笑着说：“是，是啊……还不是因为你突然不见了，所以有点吓到了！”
我半信半疑地将眼光扫过百枝的脸，又转过头，看着藤井医生的脸问，“这次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她瞟了一眼百枝之后笑着对我说：“哪能那么快出结果？最快还要一个星期才知道呢，不用担心，没问题的。”
“……要这么久呢，可是以往复查……”
百枝拿着我的衣服走过来说：“哪有那么多可是啊，看你现在生龙活虎地跑去看球赛就知道啦，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快换好衣服跟我回家准备午饭吧，我饿了！或者我们在外面吃也不错，雅子想吃什么？”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衣服塞给我，然后忙忙把我推进了卫生间，仿佛在急于结束这个话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