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白
皇后简氏一袭金色拖地锦裙坐在坤宁殿内，端庄高贵。她语调不高，温和中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容置疑质疑的坚定。
“起来说话。自在一些，不用总跪着。”
宋妍这才行礼上座，心中不免打起了鼓。
今晨，有两个着宫服的宦官来找宋妍，说是皇后传唤。
宋妍心中一阵疑惑，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却也只能战战兢兢跟着二位一路赶到了宫内。
“你心中定疑惑吾因何唤你？”，皇后浅笑道。
“臣妇愚钝”，宋妍起身又行一礼。
“坐下说。你就当吾唤你拉拉家常，不必太过拘束。”
“是。”
“你可有听闻宫外那些关于你的传闻？”
宋妍面色一变，身体有些僵硬，尴尬回道，“是。他们都说臣妇歹毒，是心硬不肖之人。”
宋妍边答，手边也不自觉的握紧。她看向皇后，皇后神情依旧温和从容，不似有生气之状，反而让宋妍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听信了传言还是不信。
“王氏癫狂，好好的葬礼被她搅的一团混乱。吾听闻，王氏那日亦说了不少不合规制法度的疯癫之言。吾已命她禁足于室，自律自省，静心悔过。”
宋妍有些不敢相信，像半截木头般愣愣杵在那儿盯着皇后，不发一言。
皇后亦看到宋妍这副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怜爱之情，更用一种慈爱态度对宋妍说道，“你对南梁有功，吾与天家自是不信这些流言蜚语的。人心不可测，你我皆难左右他人。但吾与天家也断不能容恣意辱人清白之事。”
宋妍眼眶发热，忙起身叩拜。心中像是涌进了一股暖流。
“陛下皇后贤明，愿相信臣妇为人，臣妇心中万分感动。”
皇后淡淡一笑，示意一旁婢女将宋妍扶起。
转而又道，“天家与吾身处宫中，很多时候并不能仔细照看到你们每一个人。自然是你平日贤良聪慧，才让不少人愿自请还你清白。”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为我鸣过不平？”
宋妍眉头微皱，心中有了个人选却不太确定。她猜测那人可能是沈言。
昨日屋内，她那样激怒宋清，为的就是赌一把宋清会告诉沈言，逼的沈言无可奈何便也只能为自己想办法平息谣言。
“沈常侍待你很好，适才他匆匆进宫求天家为你正名呢。”
“果然是他”，宋妍暗想道。
继而，皇后又笑着打趣道，“常侍如此看重你，吾实在不明白你那日又为何在天家面前提和离？若因一些小矛盾，一时冲动请了和离，吾也愿替你和常侍求天家收回成命。”
宋妍闻言，一个激灵，心想，沈言如此好心，可不就是为了能和自己顺利和离？
她亦无法直接向皇后坦白其中曲折实情，只能尴尬答道，“谢娘娘。臣妇回去定也会好好感谢常侍帮忙。常侍心善，只可惜臣妇与常侍没有夫妻缘分。”
皇后见宋妍语气虽平淡，却答的坚定，便也不好再强行撮合二人。
随即，皇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半疑惑半赞许的说道，“不过，吾亦闻，早在常侍之前，御史中丞就也早早来过。”
宋妍瞳孔一震，虽神情平淡，胸中却又起波澜。
“娘娘说的是柳大人？”
“自然。他与你一同经营药铺，想是志同道合又利益相关，肯定少不了为你担忧的。”
宋妍低头，嘴角竟有些藏不住的笑意。
“吾与天家希望不仅能宽慰到你，更能有所为，真正还你一个清白”，皇后正言道。
“臣妇谢娘娘、天家”，宋妍感激道。
“不用谢我们。这自然也是柳中丞早上的意思。吾与天家倒也难得见他如此执着，果然和他父亲一般，也是个热血之人。”
宋妍不语，心中暖意融融。
只见皇后回头看向一旁站立宦官，示意道，“去取吾笔墨来。”
笔墨至，皇后提笔抬臂，行云流水间，两行大字落于纸上。
只见提道，“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一旁宦官赶紧拿了题字，送到了宋妍手上，弯腰笑道，“娘娘这是在夸赞勉励娘子，品格刚毅坚定。”
接着，皇后又道，“这幅字，是吾亲提送予你挂在药铺的。若人人都与你一般心怀天下，自会迎来美好的时光。”
“臣妇谢娘娘恩赐！”
话音刚落，门口便匆匆赶来一名宦官通报。
“何时？”皇后神情严肃道。
宦官快步上前耳语几句后，连忙弯腰伏首又退了下去。
宋妍见到皇后脸上突然一片喜色，心中疑惑。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好事？”宋妍心想。
皇后看向宋妍，微微一笑，正经道，“天家与吾果真想到一块儿去了。”
宋妍不解。
“止妍堂在民间有口皆碑，但百姓却从不知药铺幕后东家是谁？他们只当是哪个不愿露面的朝廷清官。”
皇后顿了顿，娓娓道，“世上能成事者少，女子更是艰难。若百姓能明明白白地知道，悬壶济世、救天下于水火的止妍堂是你这样一位有胆识、有能力的女子所有。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说罢，皇后抬手，两个婢女从殿门口抬出了一幅已经裱好的字。
“咏絮堂”三个字赫然纸上，铿锵有力。
“娘娘，这是？”
“柳中丞向天家表明，成立药铺之事全是由你提出、也由你经营。动乱时，买卖草药补给军中的想法也出自于你。中丞表示自己不过只充当了一个提供资金，沟通联络的小角色，却常常因此在世人面前抢占了功劳。如今，他和天家提议更换一个更能凸显你女子才能的名字。他不愿让自己再在药铺名字上占据了本应全部属于你的一席之地。”
宋妍闻言，喉口一紧，差点激动流泪。
皇后见状，随即安抚道，“咏絮之才，你配得上！你是世间万千女子的榜样。”
皇后语气坚定，宋妍心里虽不认为自己有说的那么伟大，但却十分感激。忙将题字小心翼翼放在一旁，下跪叩首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