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未落之吻
门外的光透进屋内时,宋妍也醒了。
她几乎也是一夜未眠的。
宋妍想起,在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就被柳如止那拨弄自己头发的手给弄醒了。
可她没有睁眼,假装仍在梦中。
她努力平稳住了呼吸,却怎么也止不住那颗快要蹦到喉咙口的心。
似梦似真中,她隐约觉得柳如止好像俯下身来。他脸正一点一点,慢慢贴近了自己的脸。
柳如止的鼻尖已经轻轻触碰到了自己脸颊上的发丝,毛茸茸、冰冰凉,恍若一块冰不经意掉入了一片滚烫中。
宋妍贴身的手悄悄握紧了拳头。拇指指甲习惯性的用力掐住了食指关节,留下一道深红的甲印。
两股温热湿润的呼吸彼此交织着,双方都极尽贪恋,又彼此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一刻的靠近。
宋妍努力压抑住内心想要转头回应对方的强烈欲望。
就在自己也快要藏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时,那枚看似危险的吻却终究迟迟没有落下。
那股温柔湿润的气息,很快就离开了自己脸颊。于是,宋妍紧张的情绪也立刻感到了一瞬间的放松,但心却莫名有些失落。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她仍紧闭着双眼,在心里暗叹。迷迷糊糊中,她好像也听到了一旁柳如止无奈哀愁的叹息声。
“娘子!娘子!你再发什么呆呢?”
夏吟第一个进屋,刚巧撞见宋妍侧卧在床上没有睡,却睁着眼睛出神。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失神”,宋妍疲惫的笑了笑,继而又问,“怎么了?其他人呢?”
她很想问柳如止,但又不好意思,只能含含糊糊问候了所有人。
“都在前厅呢,我来服侍娘子梳洗,一会儿也去前厅用膳。”
“好!”
柳府没有什么女眷,柳如止的母亲早年在柳父去世后,整日郁郁寡欢,在如止入仕几年后,便自请去了道观修行。
清晨时分,柳如止注意到了宋妍被扯破的半个袖子,找人在府中寻了好久,这才找到一件自己母亲早年间的常服。
这是一件碧玉色的宫裙,绣工极好,上面用金线细细描绘了花朵与飞禽。只可惜,图案早已不够时新,颜色也略老气沉稳。
“哈哈娘子,你穿着柳夫人的衣服,简直就像姑娘偷穿自己母亲的衣服似的!”
看着眼前的宋妍,夏吟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宋妍到达前厅时,柳如止已端坐在主位,两旁分别坐着沈言和宋清。
经过昨日一夜,宋妍反倒是有些不敢直视柳如止。
她冷冷的瞧了一眼沈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想到昨晚沈言将自己抛弃,宋妍便更是摆出了一副高傲姿态,似乎在向他宣告,即使没有他,自己也还是活的好好的。
“二姐姐,精神不错?”
宋清看着一袭华丽宫服的宋妍,神情尴尬,语气却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好得很呢,多亏了柳大人,否则今日我也坐不到这里”,说罢,宋妍便转头朝一旁的沈言笑道。
沈言一阵脸青,也不回话,讪讪道,“都没事就好”。
宋清依旧不依不饶,又道,“如止哥哥心善,答应了保护沈府,果然做到一个不漏。二姐姐与我顺利脱险,不仅多亏了如止哥哥,也要感谢言郎一家的庇护。”
宋妍这次总算听出来了。
她心想,宋清这般阴阳怪气,大概率是因为柳如止舍命救了自己,突然感到心态不平衡了。
“也是,一个整天围在自己身边的舔狗,突然有一天不再以自己为中心了,自然心里是不爽的”,宋妍心中冷笑。
“娘子是柳中丞舍命救下来的。昨日大火里,娘子喊了好久的郎君也等不来半个人影。好好的沈府官眷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我们娘子呀,可不敢再求沈府的庇护了。”
夏吟自然比不得宋妍沉得住气。
在看见宋清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后,夏吟也不管什么主仆礼仪,直愣愣的就这样回怼了过去,说的宋清的脸霎时红成一片。
“夏吟,不得无理”,宋妍嘴上假意训斥,背后却悄悄为夏吟的英勇竖了一个大拇指。
“好了,别再说了。皇城眼下一片萧条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沈言神情严肃,眉宇间尽是冷酷。
宋妍看得出来,沈言表面上是打断了两姐妹的谈话,实则却是满满的私心,看不了一点宋清被人欺负的样子。
“柳中丞,昨日之事,沈某感怀在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如今听闻叛军已平,沈某还需携家眷回府整理查看,就不再叨扰了。”
柳如止听闻忙上前关切道,“昨日沈府滔天大火,恐常侍回去也只是一副空壳,不如再多留几日,等彻底安稳以后,再做准备?”
沈言不答,只深深作了一揖,悲痛道,“纵使只留一副空壳,沈某仍要携家眷回去。家父还在那里等着我们”,说罢,便不禁湿了眼眶。
宋妍难得见到沈言柔软的样子,此刻算是一回。
只见他弯腰垂首,深邃的眼眸已爬满悲伤。眼泪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丝毫没了平日里的高傲冷峻。
宋妍轻叹一口气,便也来到沈言身边,朝着柳如止行了一礼,说道,“府君以身殉道,臣妇本就应随郎君一起回府尽孝。大人之恩,宋妍自铭记在心,无以为报”。
沈言红着眼眶,回头看了一眼宋妍,神情复杂。
对面柳如止见他们二人如此,自也不好强作挽留。
只是,当他听见宋妍在自己面前自称臣妇时,心却像被刀刺了一般疼痛。
他勉强微笑道,“大宗正卿高风峻节,风流千古,柳某敬佩万分。只是如今外面风波刚平,你们夫妇二人回去还是要多加小心。”
“是”,沈言又作揖。
宋妍跟着沈言,一前一后拜别了柳如止。
就快登上马车时,宋妍却再也忍不住情绪,回头悄悄望了一眼。
只一眼,却刚巧撞上了柳如止同样望向自己的视线。
二人一时皆无言,却都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
宋妍生怕自己会掉眼泪,赶忙拉着夏吟扭头钻进了车内。
寒风刺骨,沈府的马车扬尘而去。柳如止却仍在原地痴傻的站着。
“郎君!郎君!沈家娘子已经走远了,屋外寒冷,郎君又有伤,别再看了!”一旁苏叶一脸担忧地拉了拉柳如止的袖子提醒道。
柳如止无言。
苏叶见状又道,“郎君何苦这样折磨自己。纵使沈娘子也有心,也难违天命。苏叶以为,郎君以后还是少见沈娘子罢。或许时间长了,郎君和沈娘子彼此也就互相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