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追缴
这边的动荡都偃旗息鼓，连警察都加强部署完毕，顶楼病房的魏弋才苏醒。
司珩翘着二郎腿、双臂摊展，仰坐在沙发睡得踉跄。
魏弋抖擞，翻身穿鞋。
司珩被惊扰。
窗外黢黑。
黎明前的夜千篇1侓，黏稠得仿佛泼墨——无论身在何处、跨越多少时区，都逃不掉它湿漉漉的追缴。
腿挺脊括，魏弋捞起外套搭在臂弯：“你睡吧，我去趟1楼。”
司珩也站起，先他1步拦在门边。
魏弋挑眉。
他迟早要挨这当头棒喝，悲悯难渡厄者，所以短暂的迟疑后，司珩据实以告：“警察围得水泄不通，你去也白瞎，”此刻正是风口浪尖，他托熟打听过，连军方都掺和，喻家老二喻霁白也蹚浑水，icu外可谓固若金汤，所以除了碰壁、再无别路，何况…“约40分钟前，她已被确诊罹患失忆症，没了这两年的记忆。”
分明是他熟悉的汉语发音，但魏弋初听却觉得生疏。
什么叫‘没了这两年的记忆’？
这般直白…
原该浅显易懂，但为何是听不懂的字斟句酌？
就简单的8个字，却在他颅内耀武扬威地敲锣打鼓许久；在那震耳欲聋的浊嚣里，魏弋扒拉不出1丝自己的声响。
湛蓝的眸凝霜淬冰，自备答案的疑问僵在他被褫夺呼吸的喉管。
魏弋成为将被海水溺毙的鱼。
濒死呐喊。
唇瓣翕张。
却无发声。
始终聚焦他的司珩、千载难逢地慌乱无措：“欸-卧槽！哥们你别吐血啊，这玩意儿怪瘆得慌！”
而魏弋的回应，是直挺地栽向墙壁。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肩膀抵、才勉强使他免撞，司珩飚国粹：“真tm够刺激，专逮着我祸害呗，我就是1煞笔、劳碌命！就你这比针鼻儿还挫的耐受度，还追个毛线的妻啊！”
边唾弃，边把他重新搬运回床，司珩觉得这般乐善好施的自己、都快能攒够仙缘得道。
连轴转的医护们，又开始风声鹤唳。
夜色褪。
拂晓。
隐约可见窗外那棵玉兰树的轮廓，却昨晚灯影里还拓跋着，这会儿瞧，却又多几分颓败的萧索。
落雨缠绵。
风捎寒凉之意。
酷烈的秋老虎终究是走到尾端。
陆归远踏着晨曦初绽离开，电梯，他与推着魏弋穿梭各室、仪器检查的病床擦肩而过；恰巧司戟从医生办公室追出送伞，也与尚在昏迷的魏弋狭路相逢，拦路简聊几句，摸清梗概后，吐槽：“活该。”
陆归远没按键，就站在远处等。
司戟跑近。
陆归远却没接伞，戴着金框眼镜的眸光深邃：“什么情况？”
“吐血。”司戟见他先前睡乱的发丝熨帖又有型、完全又是1副精英模样，还挺佩服，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永远措置裕如、气定神闲，看着就很可靠，难怪女的都喜欢。“应该是气急攻心，但谁知是否有啥隐疾呢，哼。”
相较他傲娇的幸灾乐祸，陆归远表情、语调都平稳得仿佛被绑测谎仪：“嗯。”
“伞你带着吧归远哥，虽说雨小，淋湿也黏答答的难受。”
“没关系，车停的不远。”
“喔。”
“你赶紧去歇憩吧。”
好意遭拒的司戟听到这声关怀，又瞬息满血复活：“好的~”
陆归远踏进电梯，却在门阖闭前，又叮嘱：“警察围得跟铁桶似的，那男的近不了她身，这点可以高枕无忧；但毕竟两载记忆全失，她可能也会惶恐不安，劳驾你多陪着安抚。”
司戟笑容璀璨，抵消了雨天的阴晦：“放心吧，这是我的拿手绝活。”
轿厢门将闭。
陆归远颔首。
司戟招摇而热情洋溢地朝他挥手。
秋雨潮湿而细密，确实如司戟所言，吸附在后颈裸露的肌肤纹理、难受；陆归远却也不狼狈奔逃躲雨，反而闲庭信步，暗忖：【这般朝气蓬勃的小太阳，是任谁攥到手里、都不会嫌烫的向往吧。】
食指勾着伞柄晃悠，司戟回病房补眠充电。
顶楼说是病房，其实更像特供家属陪住、长期驻扎的套房，卫生间、厨房1应俱全，连搁床的‘病房’牌卧室都有仨。
隔壁。
1阵急管繁弦的忙碌。
魏弋从晕厥中夺得1绺清醒，弹簧似的惊坐起，便要拔输液针。
操碎心的司珩赶忙掰他指：“祖宗欸，消停会儿吧。”
魏弋张嘴，却只溢出破烂的气音。
“啊？”
“啊？”
1声磁性低音炮。
1声年久失修老车轱辘。
‘轱辘’急得抓耳挠腮瞎比划，但手势乱七八糟，‘低音炮’始终不得要领。
虽眼瘸，却毕竟没心盲，司珩明白这是1波未平、又起动荡——跟1楼那位他俩还真是天生良配，这整幺蛾子的本事，连时间点都黏乎得不愿超过八小时！
管它值夜还是白班呢，反正不能下班。
悲催的社畜医生又拉磨。
半晌。
魏弋已接受。
但他手指翻飞、灵活地编织1道道绳结，并通过手机绑在司珩脖颈磋磨呀。
重复n+10010遍的解释都说腻。
执拗的魏弋却还不肯放过唇焦舌敝的司珩。
理智与崩溃各自为营。
司珩撕裂。
没这么伺候过人的耐性告罄，他的哀怨被悱恻拖拽、摁进护城河底，跟淤泥沆瀣1气；强行退出聊天框，仰天长啸，司珩胸中拥堵：“首先，她恢复很好。其次，你俩虽和解，但梁承还有巅南那位在呢，这坎儿就迈不过去，就算都不提，按如今警察铜墙铁壁护着的架势，别说硬闯，你敢靠近都能扣个居心叵测的罪名。最后，我已经多方搭线，但需要时间酝酿，急也没用。”
即便暂无可靠风声走漏，司珩却也管中窥豹、知晓恐怕该案件的前缀词里铁定有个‘重、特、要’。
虽不知言诺登台唱戏扮演的角色，但想必至关重要，否则不值当梁承徇私舞弊、这么糟践警力。
魏弋灰败，他多希冀那失忆只是虚晃1枪的噱头。
却也知不过是掩耳盗铃。
阿q式自欺不会宽宥地给他任何慰藉。
而她1语成谶
他们…
真的要回到海城重遇之前。
该卑鄙地侥幸吗？毕竟，由欺瞒垒筑的开始与那些坏的、糟糕的经历，也都1并抹杀。
但为何那么难过呢？
难过泛滥成灾。
如蝗虫过境，啃噬啮咬着他每1根神经。
蜩螗沸羹，心脏掣痛，魏弋最终悲哀地承认，他成为了空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