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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命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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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

    由悬臂固定的无影灯已经敞亮数小时。

    而脑袋被剃成颗卤蛋的言诺、双眸阖闭,分明命悬1线,却仿佛只是遨游在梦境里1般祥静。

    披坚执锐的医生们聚精会神,拒绝蹉跎任何1秒钟——开颅手术原本就操作复杂,稍加不慎便覆水难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何况他们既要取子弹,还得切除肿瘤,地狱级难度翻倍,更得谨小慎微。

    鸦默鹊静、偶尔会有低絮浅谈穿插的楼上观察室,司珩坐镇。

    当然,他悄摸告知好友。

    毕竟全国最顶尖的脑科团队齐聚,没到场的也都旁观手术进度,显示屏里这1张张或肃穆清端、或鹤发童颜的面庞,都是医学界泰斗级的专家教授。

    连他们都回天乏术的话,好友紧赶慢凑、也该送最后1程。

    算是刚趁火打劫、给的补偿吧。

    毕竟割‘弟’赔‘款’。

    此外,他知晓些内情,原就觉得若好友他俩真的遗憾地擦肩而过,就挺冤枉,何况如今牵扯到生离死别呢。

    走廊。

    司戟像热锅里的蚂蚁。

    座椅内肘撑膝盖、身体前倾的陆归远,相较就要镇定些。

    急拐弯导致三车轮侧翻,因此摔坡脚的兰姨提着保温盒、步履蹒跚地跑近:“吁-我的老天爷呀,里边情况咋样了?”

    慌忙搀稳她、接过饭盒的司戟,也浑噩不知,便只能无助地摇头。

    兰姨心疼他跟着硬熬:“吃点吧,这都1下午加半宿。”

    “我没胃口。”

    “那也垫巴点儿。”

    “我不饿。”司戟染了哭腔,攥着兰姨的手不停颤抖,“她不会死吧?”

    身为他的奶妈与保姆,应付简单的发烧感冒或冻伤、可谓是驾轻就熟,但更深奥的医疗,兰姨就1窍不通,只能紧紧地回握:“她吉人天相,自会转祸为福的,少爷呀,听话,你吃点饭撑着,咱还得等着她平安出来呢。”

    司戟脑袋摇成拨浪鼓,滑泪:“我真吃不下。”

    兰姨坚持不懈地劝导。

    却徒劳。

    旁边后脑勺抵墙、也是他通知司戟的陆归远,清冽的嗓也因长久无水滋润,而嘶哑:“麻烦阿姨分我点儿,多谢。”捧过他那份的饭盒,歪脖朝司戟衷心建议,“就算硬塞,也稍微吃些垫胃,这是持久战,手术不知还要多久才结束。”

    比起强煎瞎耗,保存体力才是目前的明智之举。

    陆归远慢条斯理的进食。

    司戟焦躁地踱步。

    坐椅哀叹的兰姨,用满是枯皮皱纹的手抱紧保温盒,被他晃得目眩头晕:“少爷,你歇会儿吧。”

    司戟摆手婉拒,他现在就是狗吃豆腐脑——闲(衔)不住。

    交谈成为累赘。

    他们保持缄默。

    陆归远会联系司戟,纯粹1面之缘就笃定此人养尊处优,并且言诺他俩交情匪浅。

    有用。

    事实证明,确实背景厉害。

    陆归远虽因医闹、被割伤桡侧腕屈肌腱,导致无法再握手术刀而离职,但他资源、人脉俱在,何况还享受着师辈影响力的荫蔽,所以言诺被救护车拉往医院途中,他便知晓。

    但司戟却远比他能撬动的资源,要登峰造极——连德艺双馨的老院士,都能请来助阵。

    时钟磨叽。

    夜色铺凉。

    窗外苍穹似磨盘辗轧,孤映弦月无眠。

    司戟扒拉着手术室的门缝往里瞧,却终1无所获。

    陆归远除了中间离开两趟去观察室沟通之外,自始至终都跟定海神针似的岿然不动。

    兰姨毕竟是伤患,而且五十多岁的年龄,跟着通宵达旦地熬夜太耗损元气;凌晨两点多时,便被司戟推搡着、由司机接回别墅,说好等天亮来送早餐。

    等待成为最没用的希冀。

    虔诚祈祷亦是运之附庸。

    而真正的活…

    由两位操刀的主治医生定夺,也经众多医护的倾力,来为她的生命之墙添砖加瓦。

    夜烬。

    破晓。

    晨曦如跳动的音符,盛临世间。

    而‘手术中’的指示灯最终由红转绿,司戟1个箭步猛蹿近前。

    感应门缓开。

    为首的医生已是举步维艰。

    幸得后边助手搀扶,摘掉口罩,露出他精神力耗竭的憔悴:“手术很成功。”

    司戟喜极而泣,抱着医生差点把他勒窒息:“谢谢!”

    陆归远敛眸长呼吸。

    险象环生…

    如今履险为夷、终窥得生机!

    医护们鱼贯而出,而言诺被推着,脆弱得好似就剩1息尚存、随时会化作氤氲水雾,消散在清晨的薄阳里。

    即便心急如焚,司戟也仅是远瞥两眼、没敢凑近。

    常识他懂,无菌最好。

    重症监护室。

    外。

    魏弋踮脚扒窗观察。

    陆归远单手插兜,站在司戟身侧,脸上持续了昼伏夜覆的晦暗褪色,艰难地显现出它的晴朗。

    他先跟去的医生办公室,听取了事无巨细的医嘱,也荣幸参与后续诊治方案的讨论——毕竟,离职前,他也曾是公认的年轻辈儿里神经外科的顶梁柱、被誉为下1代领军,所以,遇到这种生平仅1见的典型病例,他也会馋。

    职业病。

    他哂笑。

    司戟侧眸瞅他、像碰到神经质。

    紧绷的四肢百骸得以松绑,重戴高冷男神的面具,陆归远舌尖顶腮、蹙眉:“你眼神很奇怪。”

    司戟就不会藏掖真话、搞阿谀奉承的那套,他擅长打直球:“你刚笑的…很瘆得慌。”

    “是麽?”

    “嗯。”

    “哦。”

    司戟还欲说些什么。

    但陆归远跟他交谈的兴趣恹缺。

    便摒了废话连篇,恰好他们也没熟络到要闲聊寒暄,司戟询道:“医生都说些啥?”

    陆归远视线始终聚焦在易碎的言诺,戴着呼吸罩、光头的她,有种毫不搭边的滑稽感——这要搁以前,他应该会觉得这很荒诞,毕竟第1堂解剖课,连男生都吓吐,她却利索到像肢解惯犯。

    那么雷厉风行、敏捷精确的她,却…

    “可能会失明。”

    “啊?!”

    “根据肿瘤位置、以前就推测视神经或会受损,所以她1直犹豫。”

    束手待毙的感觉很糟糕,司戟颓废地耷拉着肩,1时不知该如何梳理被阴霾笼罩的情绪,机械地找话转嫁:“还有吗?”

    还有…

    很多潜在的危机蛰伏。

    但陆归远觉得还是仁慈点儿,别吓唬眼前金尊玉贵的少爷吧。

    “等她醒来,详细检查后才能确诊。”换条腿撑着身体重心,前胸贴后背的饿意1窝蜂地开始攻讦,陆归远的胃隐痛:也是老毛病!“还都等着揭晓,1切皆未知,但起码命保住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话并不安慰,反而让司戟胡思乱想:“那子弹…”

    “听梁队说幸好距离稍远。”

    “嗯。”

    “你回家补觉吧。”

    “我发小说改制枪射程有限,但那毕竟是枪…”没接撵他走的腔,司戟更想征求相对专业严谨的建议——其实他原也想跟进办公室咨询,却惧怕冰冷的宣判,所以退缩、随病床来icu;但他又实在难以抵御好奇的挑衅,欲寻痛快。“后遗症可能会有哪些?”

    “瘫痪,甚至昏迷不醒。”陆归远握拳、拇指顶胃缓释,“也许健康如初。”

    “你很难受?”

    “胃疼。”

    “饿?”

    “嗯。”

    双手离窗,魏弋着急忙慌:“我给兰姨打电话催,她应该快到。”数秒后仍没接通,他果断撒腿狂奔,“等我,我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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