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竖刺
邻省。
某镇。
路边面摊。
随便牵绳绑在屋檐的白炽灯黯淡。
趋光的小飞虫携老扶幼、伙同1只茕然孑立的扑棱蛾，绕着灯罩飞得驳杂紊淆。
依旧翘着绺呆毛的lucas，对吃食也1如既往地慷慨与热衷，咬1口焦酥的淀粉烤肠，再嗦满腔的豆花米线：“拌着辣酱、趁热吸溜，贼拉好吃~”
言诺拿筷戳着炸酱面：“你的瘦，难道是纯靠饿？以前咋过的？”
“将就呗，反正我糙养都好活。”
“倒也是。”
“唉。”
“叹气易老。”
他才懒得管，反正他足够年轻，有资本随便造作；炫完烤肠，lucas又啃火腿卷饼——这是清晨买的早餐、言诺仅咬两口剩的那份，他的字典里就没收录过‘嫌弃’俩字，能吃是福，他摇头晃脑地咀嚼：“以前哪有比较，野猪没吃过细糠，如今才知道我的胃1直被狂虐。”
勉强垫两口言诺便撂筷，偏齁，她拧开瓶盖灌水解腻：“墨尔本近些年华裔锐增，应该很多中餐厅呀，或者去朋友家作客蹭饭，吃到嘴对你而言、还不是小菜1碟。”
“我没朋友。”
“喔。”
“我也要攒钱回国认亲，不敢挥霍。”
喝汤被辣油呛，lucas捶着胸膛咳嗽，卷纸在餐桌这旁、言诺离得近，便赶紧撕几截递给他，然后百无聊赖地揪纸消遣：“那我倒是捡漏。”
lucas喝水缓释、眼尾噙泪：“我都没跟你透露过，那你用涂改液遮姓名的复印件钓鱼，怎知我1定会咬钩？”
“盲猜。”
“就会诓我。”
“嗯，你软糯好rua、容易欺负。”
端过她的瓷碗继续胡吃海塞，lucas抗议：“嗳，我发现你挺睚眦必报的！”
言诺作势要用指头戳他泄愤。
被lucas娴熟躲避。
“当心着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lucas才不是被威慑就消停的主儿，他反唇相讥，“古人诚不欺我。”
每逢紧绷时，言诺总喜欢竖刺攻讦、好转嫁那些惶恐与彷徨，毕竟，她是修炼多年、圈里也小有名气的娱记，被招惹、就嘴损得很：“那请问野生赛车手、正经修心理学的lucas先森，你拿高额佣金从我这儿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也处了好几天，得出结论没？”
lucas眼瞪得像铜铃：“你又知道？”——他跟魏弋谈妥的交易，保密期这般不持久麽？
“难道我就该认为他把你塞给我、是当司机？嘁～”
“啥都瞒不住你呀。”
“嗯哼。”
lucas挑眉求解：“你咋…”
言诺温馨地指点迷津：“无偿提醒，下次家给目标借住时，记得把能被揣测、结果导向的细枝末节都藏好，譬如，奖项或书籍。”
“你没进书房呀~”
“路过瞥了1眼。”
“哇！”lucas叼着卷饼含糊其词地竖大拇指，“顶礼膜拜，厉害！”
“所以，结论呢？”
“你不问命题？”
“能猜到梗概。”
“你去摆摊算命吧，保准能发财。”
连捻带搓，言诺很快叠好了1朵迎风招展的纸玫瑰：“泄露天机会折寿，我还比较惜命不想死。”
lucas才不妄信她1派胡言的鬼扯瞎诌，都是哄骗小孩的勾当；扒拉完最后1口裹满酱汁的圆面，他老实交代：“你喜欢他，但非良配。”
“我对他？”
“彼此。”
“还挺精湛，没白学。”
“那是，你以为我拿奖学金靠的是坑蒙拐骗啊！”
留折纸玫瑰在餐桌，言诺起身：“走吧，傲娇的小幼稚鬼。”
lucas撇嘴跟随：“就你老！”拐进小路，融进漆黑的夜幕里，他好奇心的私欲开始咕嘟冒泡，就像他急不可耐地想套话‘许叔’究竟是谁，她为何调侃自己按辈分该喊她姐姐，“聊到‘他’你都是指代，就真不想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他于我，就是魏弋。”其实隐瞒，因为abigail曾逐字母写在她掌心给言诺瞧，“名字只是符号，而他是过客。”
“够狠，也洒脱。”
“承蒙抬举。”
“嗐~”
星疏月朗。
以蠡测海。
认知会被经历所束缚，而lucas不曾参与她的过往，也就无法完全探询到她的内核。
但…
有瞭解。
也领略。
所以，他自认有资格点拨。
狗吠深巷，乌漆嘛黑，lucas在那喧嚣与藏污纳垢中开口：“在他面前的你，总是收敛锋芒，那你想过没有，其实是跟他相处让你足够舒服，你因喜欢、信任他而信赖，所以才会卸箭拔刺、柔软而妥帖？”
“你刚还说非彼此良配，变卦真快。”
“那是以前。”
言诺缄默，只顾着健步如飞地朝前走，执拗地与黑夜沆瀣1气。
她的信与疑就像并蒂莲，从海城重逢最初就设伏。
矛和盾诡谲地平衡共处。
又都无所谓。
背街尽头的砖墙，挂着盏橘黄的灯，映得院门黢黑。
“把嬷嬷安置在这里靠谱吗？”
“这我同学。”
“你学医？”lucas又震惊，脑海里画面自动ai生成，觉得穿白大褂、拎手术刀的造型跟她很搭，“那怎么当娱记？我倒没职业歧视，就纯粹诧异。”
“局限多，赚钱少。”
“精辟。”
抬手轻推。
铁门敞开。
却没进，言诺站定掏兜：“联系号码1，他会email给你发dna检测报告的原版扫描件；号码2是许叔，明天睡醒就去认亲吧，即便查到你帮我，他也完全能庇佑你不受牵连；3、4是我以后会用，你有空了打、我随缘接。”
“这就分道扬镳？”
“嗯。”
“那…保重。”
“你也。”
“反正你插翅难逃，那我就祝你多享受几日这最后的自由吧。”她或许没确切概念，但lucas对魏弋明摆暗潜的家族势力谈虎色变，何况如今、他是唯二掌舵者之1。
灯罩兜光，而言诺恰好待在明暗交替处，她静若止水的脸被界限分明地切割：“多谢。”
lucas抛给他车钥匙。
言诺接稳。
却又递给他握牢：“留给你，我有车接。”
“月初时，你怎么就算准他会绑走你？”lucas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真能掐会算、是唱空城计的诸葛亮投胎转世？“又从何时开始盯上了我？”
“你是因缘际会，没有你，也会有别的谁、替我去执行锦囊里的所有步骤。”言诺的手机嗡响，是接应方就位，她滑键接听：“请稍等，五分钟。”而后继续为他解疑答惑，“其实刚从墨尔本回国，我就知道他订婚，旗袍店季时的点破只是个契机，同样，没有她闹那1出，我也会给你创造机会传递消息。”
“设局激怒他？”
“对。”
“为何？”
“恕难相告。”戴好口罩，声色焖滞，言诺插科打诨：“但我没你膜拜的那么神，也没想到他会直接绑出国，所以如今我在修正，让事态重回正轨。”
lucas错愕：“什么正轨？”
没接腔，言诺潇洒转身，逐渐模糊的背影被黑夜蚕呑鲸食：“那么…再见。”
“好，祝你顺遂。”
“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