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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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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乡结合部。

    强戒所。

    履行完探视手续,由民警领着,言诺见到神色憔悴滞讷的安宴。

    隔着玻璃,安宴眸光燃起1簇火苗、却又瞬间黯淡,执起听筒,他音色暗哑、再不复清澈透亮的少年音:“言姐。”

    “嗯。”

    “您怎么会来?”

    还是沿袭始终如1的尊称。

    言诺嘴唇嗫嚅,终是缓了几秒才回答:“有些疑问。”

    安宴枯井般的眸直视着她,眼窝凹陷:“你劝过我的,最近我还老回忆起在选拔赛后台你跟我讲的话,我能从众多淘汰者中脱颖而出,有戏接、出新歌,也多亏言姐运筹的功劳,这些恩德我都记在心里,现在是我自己走错了路,我正在向自己的错误埋单。”

    探视时间有限,言诺直奔主题:“你是容留吸毒,提供毒品的呢?”

    安宴以沉默表态。

    确有隐情…

    但真相在家人的安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言诺虽几分心疼与惋惜他的遭遇,但对既定事实她也爱莫能助,今日这趟她只关心自己想挖掘的答案,便刺激道:“怕蚍蜉撼树,所以选择包庇?你妈妈是你被胁迫的筹码?”

    安宴果然松嘴:“没用,他肯定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你就背锅?”

    “我没得选。”

    换言诺缄默不语。

    深呼吸。

    做错就该付出代价。

    安宴正在接受他的惩罚,然而害他从最初误入歧途、到如今甘当替罪羔羊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而且会继续批量制造更多受害者!

    “我只是确认,没想过检举揭发,起码你不会作为污点证人,尽管可以放心。”言诺知他软肋,断不会强求他再去指证,安宴的顾虑很对、不会有证据留存,但狐狸尾巴又何止这1条能逮!“你妈妈那里不会因此遭受打击报复,我也会多加照顾。”

    安宴宽慰,何况这些无人倾诉的腐朽荒唐憋得他难受,便将他所知全部交代。

    细节披露,那些肮脏恐怖的招数远比言诺预估的更缜密。

    用毒套牢,已是玩转熟练的产业链。

    时限到。

    必须离开。

    离凳前,言诺最后问道:“其实这才是你的选择对吧?”

    安宴瞠目结舌,他没奢望过会有谁真正读懂他的懦弱与悲怆——确实是他自导入狱,由他联系、安排爆料的是他海选时出租屋同住的旧时,出身低微、但为梦想独身闯京城的俩人同病相怜,所以关系很近,只是室友落选、便给不入流的网站当编辑谋生,是最优人选。

    “断臂自救?”

    “你怎么知道?!”

    “我1直觉得你眼里那么纯粹的光不该熄灭。”

    从强戒所出来,踩着从泡桐叶片空隙投射的阳光斑点,言诺抬手拭汗。

    这酷热难耐的盛夏是要殆尽的节奏吗?

    唯恐不能寿终正寝似的…

    铆足劲儿烤!

    垫着在公交站牌被塞的家电宣传页,言诺坐在泡桐树下远望:高压电网环绕的围墙将灰蓝天空割裂,露出浮云破碎的肌理、深浅不1,这里的身体被打上烙印,这里赎罪的灵魂恐难以安息。

    那墙外的呢?

    都是谁在辗转反侧难入眠?

    然而生活最擅长的模式便是波澜不惊的粉墨…

    已经很难从谁的脸或语气就轻易判断皎白与黢黑、纯洁或堕落。

    言诺用曲别针戳开手机卡槽、插入张新的sim卡,然后拨号——熟背11位的阿拉伯数字从不难,难的是电话那端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地接通。

    郑妍正在捋台词,胡导对她已到寻弊索瑕的变态,所以在剧组过得并不顺畅。

    生活助理捧着手机递给她眼前察看:“妍姐,有陌生电话。”

    郑妍觑了眼,不耐烦道:“挂了!”

    助理当是保险或理财。

    她也常接这类骚扰电话,只是郑妍特意交代过凡是来电都要报备、由其过目,这会儿正好下戏,所以她才拿来给郑妍定夺。

    却见郑妍怒摔剧本、而后抓过手机出化妆间:“背得头昏脑涨,我去车里歇会儿,别打扰!”

    保姆车。

    郑妍回拨,阴腔怪调:“难得你白天找我!”

    这话说得自己好像提裤不认账、还敛其珠宝钱财包养小蜜的负心汉!言诺赔笑:“保险起见嘛~”

    “说吧。”

    “安宴跟李维雄你知道多少?”

    “他俩?”

    “嗯。”

    李维雄便是郑妍近年高攀的金主,也是将安宴拖入泥淖的他的金主,更是称霸滇南家具制造业、还涉及制药与茶叶的1方枭雄。

    而妙处就在他起家不很光彩、背景也不干净。

    经不起查…

    却每次都绿灯通关。

    郑妍转瞬间便理清其中关窍厉害:“听说他收编几个小鲜肉当禁脔,但我没资格跟立场过问,所以不是很清楚。”——更多的内幕她确实不详,连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又哪有闲情逸致管别家生死杀戮。

    言诺知悉:“行,你当心些。”

    若几个的话…

    总有可以逮的漏网之鱼吧。

    砸钱、给资源、威逼利诱都是制服他们的手段,当然,还有涉毒。

    前有安宴壮士断腕、以避深陷,后难保不会有别的谁捅破这喝血、啖肉、夺命的遮羞布!

    “我还好。趁着《候鸟》这趟东风,足够今、明两年维持热度,我随时曝光在媒体下不给可乘之机,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谱就好。”

    “嗯。”

    “那司珩跟李维雄呢?”

    “我那次凌晨喝醉,你不都套过话?”

    被拆穿的言诺丝毫不觉难堪,还很傲娇地嚣张:“你没糊涂呀~”

    郑妍嗤之以鼻:“海城时我就告诉过你,据李维雄透露就是司珩攒的局,挺多人参加的、也杂,酒足饭饱思淫欲呗,反正就说到什么至尊宝踩着七彩祥云拯救落魄美人、投怀送抱,我也是第2天接到打配合的通知、听他絮叨几句。”

    “这不怕你有遗漏。”

    “我才36,不是63岁健忘老糊涂!”

    言诺嘴贫:“别人不好评,但你肯定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而弥坚。”

    郑妍翻白眼吐槽:“先等我活到吧。”

    “必须。”

    “你逮着不放是又挖到新料?”

    “纯粹好奇。”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纯良。”

    “也对。”抽掉作伪的吊儿郎当的筋骨,1本正经的言诺附和着讥笑:“胡导即使签对赌协议,基本也稳赚不赔没什么风险,毕竟电视剧这块儿是他的舒适区、已成娱乐圈风向标,所以谁能撬得动这尊佛、拿新剧作注邀我这小虾米入局?”

    “司珩的晟貄娱乐?”

    “星凰没理由。”——即便胡导此前跟星凰交往甚密,御用女主角多是它家。

    郑妍秀眉紧锁,思绪纷飞竟回忆起几年前那场转移焦点舆论战:她被提名兰花奖最佳女配,但因出演谍战剧太过熨帖丝滑,引发网友众多调侃她真实身份的猜测与集体讨论,然而她不能暴露、即便她已经离职辞编,被报复的危机却还潜藏着。

    所以,言诺精心策划了混淆视听的粉丝称谓之战——关于‘yan之有理’归属的争端甚嚣尘上,‘捉迷藏找身份’的风波被掩盖。

    yan涉及的俩人便是郑妍与訾颜。

    而訾颜,隶属星凰。

    “訾颜应该能从她老板那里倒腾点内幕的啊。”

    “所以星凰排除,晟貄最有嫌疑,然而我跟司珩又从无牵扯,他何必布局请我入瓮?”

    “怕起疑,李维雄我不便多问。”

    “嗯,我懂。”

    捻着豆蔻美甲,郑妍醍醐灌顶:“胡导…”

    言诺默契地秒懂:“他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可以1试。”

    “訾颜肯定愿意帮你。”

    “我想个稳妥理由。”

    “行。”

    “嗯。”

    言尽语顿,郑妍顺水推舟:“挂吧。”

    言诺慌拦:“稍等还有…许叔可能会调职京城,你要见吗?”

    指甲猛掐掌心肉狠捻,郑妍被刺痛惊醒:“别吧,我当惯了逃兵,没脸。”

    往事携着旧霜倦尘呼啸而至,凛冬的风刺骨,不愿轻易饶恕每个良知未泯的灵魂。

    从此,ta在深渊底颤抖,渴求1束光的照射;然而,当光临近,ta又怯懦地缩回黑暗——当ta放弃自己,也就出卖了自己!

    只剩苟活。

    或彻底与黑暗同流合污。

    那么,灵魂就不会再经受良知与操守的拷问,永堕欲海、成为罪恶驱使的傀儡。

    言诺情真意切:“你多保重。”

    郑妍嫌她啰嗦:“缩头乌龟长命百岁,我会藏严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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