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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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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晌午,孔泽林就喝得熏醉,扶不上墙的烂泥般摊在金丝楠榫卯雕花木椅内。

    程鑫朝言诺递眼色,遣她去喊孔的司机来接,避免他又嚷着站不住非让搀扶、而伺机吃豆腐乱摸袭胸。

    待将这尊瘟神送走,程鑫已累得汗流浃背——因治疗红斑狼疮打激素针她本就体态偏肥硕,还得帮忙架着肠肥脑满、啤酒肚高耸的孔泽林,再加高温曝晒,只觉那些灌进胃的酒乱窜,势必挣脱牢笼似的在肠道里搅拌。

    还好最终忍住没呕吐,否则清洗费都赔不起。

    这家会所“巢”,饶是她这种经常能赚外快捞偏财、盆钵尽满的高级金领,也够不着消费门槛。

    所以当孔泽林非让带着拍摄的记者来这里,她就应该警惕觉有猫腻,唉,但谁能猜透他们这些有钱人的真正‘消遣’。

    接过矿泉水漱口,程鑫摇头苦笑:“我还以为人家顾念老同学情谊,特地带我见识上层人的纸醉金迷呢!”

    言诺听不懂她掐头去尾的打哑谜。

    “帮我喊个代驾吧。”

    “好。”

    程鑫又回杂志社。

    她喜欢坐镇社里,踏实。

    那里虽不能助她跨越阶层,却是赖以苟富贵不返贫的翘板。

    老公好逸恶劳,全靠她打拼,而公婆虽有退休金,却也恨不能把她敲骨吸髓,衣食住行病红白喜丧礼金也都由她包揽。

    这就是不惑之年已婚妇女的悲哀!

    程鑫歪在副驾驶,悲从中来竟滚落两行热泪,惊得代驾师傅没扶稳方向盘差点撞到市政护栏。

    言诺没蹭程鑫的车1起回,她继续出外勤。

    杂志社于她更像歇脚的驿站。

    近两年尤甚。

    若非硬把时悸塞给她带,恐怕1个月打卡都不超五次。

    顶着烈日肆虐,言诺跟着导航徒步走去公交站牌,汗蜿蜒着从鬓角接连滴落、砸在跑鞋网面,走了好久还没到,她忽然觉得有些泄劲。

    六年前初入职场时的那场施暴未遂案,言诺其实毫无印象,她是在医院苏醒的,当时瞿琝知的说辞是她聚餐的某种食物不耐受、导致晕厥;起初言诺并没怀疑,毕竟她确实有吃了沙棘果酱差点休克的先例。

    但当她两日后出院回家,洗澡时发现手臂及大腿内侧的拇指淤痕,绝对乃强力所掐,而非不小心的磕碰导致。

    言诺最终谁也没透露,选择将腌臜掩埋。

    有的人当年她动不得。

    有的人她不愿揭疤质问。

    回忆至此,滴酒未沾的言诺也感觉胃部翻涌,她扶着行道树喘息,被泪水憋红了眼尾。

    矿泉水之前给了总编救急,这会儿言诺手里仅剩喝完的空瓶、还没找到垃圾桶扔,几米之遥的街边倒是有便利店,但她脚沉似灌铅、挪不动半步,只得苟延残喘地硬捱。

    来往疾驰的车辆碾碎蛰伏的沥青味儿,刺激着口鼻叛逃。

    无人停留…

    释放善意。

    这个可怜的、狼狈不堪的女人,再1次靠自己撑过那些没能摧垮她的煎熬。

    许久后,言诺挺直单薄的身板儿,又大踏步踩着热浪前行。

    铿锵有力。

    热浪被枝桠切割。

    钻过繁叶的阳光碎成满地细闪。

    没被环卫工的粘竿围剿的蝉、声嘶力竭地吼。

    公交车到站后,绕过还算热闹的街铺,言诺最终到达目的地。

    那是栋废弃的烂尾楼,曾有被剖胸膛、摘器官的流浪汉抛尸在此,所以人迹罕至,适合接头。

    跑鞋套着随手捡的塑料袋,言诺尽量脚步放轻。

    以防激起积攒的灰尘留痕。

    杂物堆积的角落,有几块砖堆的穴,言诺取出里边的折纸,又放进去个u盘。

    公交车后排,天蓝的竖褶儿窗帘很好地阻隔了阳光照射,言诺俯垂着脑袋身体前倾、以规避监控摄像,然后才铺开折纸仔细端详。

    其实也就要点提炼式的几组词,言简意赅。

    视线最终凝滞在“喻季白”。

    是他?

    京城喻家喻将军的次孙。

    将纸叠成细条、拧开瓶盖扔进去再拧紧,言诺手腕翻转不停摇晃,直到纸完全溶解在水里、浑浊1片。

    而后,编辑文字发给微信备注‘丫丫’的女生。

    残了数年的断章…

    如今也得以续写吗?

    最终答案如何,言诺不得而知,她头抵着前排座椅揉胃:我只负责提供故事重逢的开头,具体怎么发展,看你们造化!

    今日份公交车的驾驶员性格似乎格外冒昧,喇叭摁得急躁、恨不能开出火箭的速度,还猛踩刹车,起步也莽,怂得言诺消停的胃又开始有作妖的趋势。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言诺原本打算去同行们聚集的小酒馆捞些边角料——店名就叫“小酒馆”,在凝柳路背街,号称“八卦漩涡中心”及“娱乐圈隐私粉碎机”,在这里,能播的、腐烂的、道听途说的、真凭实据的,琳罗满目应有尽有,啃着炸鸡就啤酒,只要肯打听,总能有收获。

    但今天格外懒惰,只想歇会儿脑,言诺便翘了班,回到家推开门,迎接她的是满室通亮,竟有些生疏的不习惯。

    何况还有新鲜出浴的美男笑得似蘸蜜糖。

    以及眼花缭乱的各式甜品。

    魏弋见她盯着花朵造型的纸杯蛋糕目不转睛,惊喜差点满溢,也跟着笑弯了眉梢眼角。

    这是组以湛蓝色、奶油白为主调的花朵,栩栩如生。

    当魏弋在蛋糕房看到的第1眼,就猜她会喜欢。

    这间公寓内,肯定曾经插满各式鲜花,只是早出晚归没空打理,所以玄关处、鞋柜顶、茶几、餐桌才随处可见空的花瓶;此外,他也存在私心,从那些姹紫嫣红的主打色中选了湛蓝。

    “开心吗?”

    “嗯。”

    “那就好~”

    魏弋用木勺剜了口冰雪奇缘的雪宝,递至言诺嘴边。

    敲软萌的造型被破坏,言诺1秒惋惜,却也必须承认这奶油细腻绵润、好吃得紧。

    奶油擦过她唇瓣,沾了点白,魏弋喉结滑动,撇过脸咳嗽了声清嗓:“我尝了,不会很甜,可以放心吃。”

    福利院时小蛋糕总不够分,即便言诺那份给他吃,也过不了嘴瘾,幼时的魏弋撒泼打滚远比如今的人儿难缠得多,实在无法就骗他太甜了容易蛀牙。

    回忆与现实重叠,言诺眸底浮荡浓郁笑意:“嗯,不腻。”

    魏弋心满意足:甜品确实治愈~

    纸杯见底。

    言诺被喂完了整个。

    才咂摸出点儿是否应该男女授受不亲的尴尬…

    然而尴尬还没蔓延,门铃骤响。

    魏弋长腿阔步去开门。

    是鲜花配送。

    魏弋快速签收,然后捧着那开得放肆的花团锦簇朝言诺走来,接着,她便被色彩斑斓砸满怀。

    哀伤得到了炽热的熨帖。

    烦躁得以修复。

    芳香扑鼻。

    言诺似乎拥抱了幸福的真实,她甚至想矫情地热泪盈眶或欢呼转圈。

    然而,情感匮乏的她最终仅是傻笑几秒。

    魏弋瞧得清她隐忍的欢喜。

    已经很好~

    就像店家的宣传词‘花开正好 邀你共赏’,她开心、他陪着,他们共同见证此刻,已经很好——即便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拥抱!

    言诺雀跃地抱着花束放在地毯,盘腿坐好,倾身拆开蝴蝶结丝带与包装的雾面纸,又托腮认真思索,最后从抽屉扒拉出剪刀开始修枝减叶,捣鼓许久,朝全程朝她行注目礼的魏弋吩咐:“麻烦把花瓶都接水,比三分之1多点儿就好。”

    魏弋乐意帮忙。

    插好花。

    摆好瓶。

    抬眼巡视,随处可见繁花似锦。

    言诺最终完全舒了心,等欣赏够,拉起窗帘打开投影仪让魏弋陪她看电影,片儿是随机选的,安妮海瑟薇的《one day》。

    言诺侧躺在沙发盖着薄毯,而魏弋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他们分享同1个驯鹿或企鹅造型的可爱纸杯蛋糕,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度过了1个静谧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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