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差

    才5月初，京城气候正惬意。

    枝繁草盛。

    群花犯懒。

    但连续熬两晚通宵蹲点盯梢，还恰逢夜雨阴风撕咬，言诺只感觉寒意顺着尾椎骨攀爬、而后脑勺紧绷发胀。

    无暇欣赏道旁美景，收工后便赶紧回家补觉。

    此乃疗愈圣法。

    经年不败。

    却被电话铃声从酣睡中薅起。

    总编的公鸭嗓透过听筒磋磨着言诺脆弱的耳膜。

    程鑫拎起水壶浇花：“立刻出差去海城，郑妍指名道姓要你采访。”

    郑妍？

    新仇旧怨的…

    指不定憋啥坏水儿设的鸿门宴！

    脑袋瞬间清明、快速盘算利弊，言诺深知这坑不能跳：“鑫姐您知道的呀，前年那次采访我俩闹掰，当然，我很乐意再次为社里鞠躬尽瘁，但这不是怕她那边膈应、再给咱整出啥幺蛾子麽。”

    程鑫将爱莫能助展现得淋漓尽致：“别扯废话，赶紧收拾。”

    脊背硌在木质床头、硬疼，弯腰捡起床边跌落的抱枕垫在背后，言诺继续动之以情：“安宴、就最近风头正盛的耽改流量小生——他的住处已有眉目，我保证今晚锁死。”

    若论以前、尚且能通融，但程鑫这次却油盐不进：

    “线索都整理好，移交小孟跟进。”

    “别磨叽，你赶紧买票。”

    “嫌年中奖多？”

    领导就是懂拿捏，3句话直接把退路堵死。

    言诺扶额哀叹，却也只能临病受命：“别呀，提钱多伤感情！”

    在被胶原蛋白拼命攒业绩般争先恐后抛弃的年纪，任性是摆在橱窗的奢侈品。

    而言诺作为底层社畜，深谙她没挥霍任性的资本，谁敢跟钱叫板呢，何况再过几天又到汇款日。

    安宴这条线就暂且搁置吧。

    好在没到迫在眉睫的份儿，可以暂为缓冲。

    言诺起床洗漱，喝杯板蓝根冲剂，又吞两片药加强，避免出师未捷被病先撂倒。

    然后选鞋、叠衣、装洗漱品。

    还需？

    折叠导盲棍、便携防身。

    缠手腕的丝巾也得带，进攻、退守两相宜。

    而没等收拾妥当呢，微信视频申请的铃声便刺破满室空寂骤响。

    是时悸。

    言诺在带的实习生。

    负责杂志社各短视频平台的运营。

    时悸躲在茶水间角隅、长颈鹿般伸着脖儿观察外边的动向：“诺诺姐，‘更年期’是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海城出差？”

    这迷糊的菇凉何时消息如此灵通？言诺坦白：“对。”

    “你当心有诈。”

    “嗯？”

    “是老板亲自打电话要求‘更年期’督办的，指定让你去，肯定有猫腻，老板啥时候管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啊！”

    “你…”

    “我不小心在…呃、偷听到的。”时悸吐舌撇嘴，极像她养的那只娇俏布偶猫，好险，她差点说漏嘴偷听到的地点是在家、而非杂志社。“唉呀诺诺姐你别偏离正题，赶紧好好想，务必仔细思量得罪过谁，喏，这趟绝不简单，肯定是肮脏的商战！”

    言诺被小姑娘的赤忱逗乐：“好，我加倍注意。”瞟见磨砂玻璃墙外有暗影由远及近，提醒道：“有人。”

    话音刚落，广告部的同事端着咖啡杯推门而进，时悸眼疾手快挂断视频。

    言诺甚至能想象到差点被抓包的小姑娘、羞臊得耳尖泛红的窘态。

    噗嗤笑出声，言诺将行李箱密码锁拨回零。

    恰逢黄金周，票是紧俏货。

    何况临时出行。

    远程还妄图直达，简直天方夜谭。

    拉着行李箱把12306刷新n遍，言诺才买到可以同站换乘、间歇不耗那么久的火车转高铁。

    候车厅。

    自动贩卖机侧旁。

    以指托腮、睨着斜对面播放车次信息的led屏，言诺眉头紧锁：时悸通风报信的那句‘仔细思量得罪过谁’，是何意思？

    连郑妍都不够格的程度…

    呵。

    郑妍被当枪使！

    对方这步棋，颇有些难捉摸。

    自己无非就1小娱记，避开京城也远称不上调虎离山啊。

    对付个虾兵蟹将，何必逮到2000多公里外再磨刀霍霍，还经手杂志社搞个正式的工作派遣？！

    滚动屏的红色字体扎眼，刺挠得心旌神恍。

    为何促成这趟海城之行呢？

    海城啊…

    作为辐射珠三角的核心引擎，包容性强已算是当之无愧的城市性格标签，但言诺搞不懂怎么就偏是她每次去都憋着屈、有很强的被排外感。

    非追本溯源扯点啥的话，似乎从13年前那场声嘶力竭的离别开始，跟这座城就不对付。

    高考填报志愿滑档，很保险的分数，最后愣是混成个复读生。

    打暑假工被小饭馆黑心老板压榨，且拖欠工资。

    还有那些戛然而止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