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围府
天香楼。门口。陆子羽静静的站着，似乎在想些什么。沈巍默默打量着满身鲜血的陆子羽，先前只觉得这位大理寺少卿不同于其他官员，他公正廉明，他意气风发，他不惧强权，是位难得一见的好官，却从未想到这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大理寺少卿竟如此有血性、杀伐如此果断。他愈发觉得这陆大人有意思。“这次多亏你了。”
陆子羽突然说道。沈巍听闻此话，从思绪中回过神，见陆子羽正盯着自己，连忙拍马屁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洪福齐天，就是没有小的，大人也能化险为夷。”
陆子羽沾着血滴的脸微微泛起一抹笑意，问道：“本官都未曾看出那万封有古怪，你是如何识破？”
这笑容为何这般古怪？这陆子羽不会又怀疑自己藏捏吧？这当官的心眼子怎么就那么多呢！沈巍见陆子羽笑眯眯的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发毛，腹诽了两句，连忙回道，“大人都未识破，小的哪有那本事，小的也差点被抓，幸亏小的运气好点……”接着，沈巍如实的将返回雅间后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又继续说道，“也是墨鸢姑娘告知小的大人关押之地、又暗中帮小的逃出了天香楼，小的才能回大理寺叫宋青鸾那婆娘来救大人。”
“辛苦你了。”
陆子羽感激的回了句，虽然沈巍说的轻描淡写，可他足以想象到沈巍历经何种危险，接着，继续说道，“那墨鸢姑娘乃天香楼的姑娘，竟冒着风险对你出手相救，这姑娘实在有意思。”
何止有意思。还赏心悦目呢！沈巍不由想起墨鸢姑娘脱掉外衣、仅穿亵衣的模样。那莲藕般白嫩的双臂，那线条优美的锁骨，那……“踏踏踏”正惬意的回味，外面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思绪，沈巍满脸幽怨的回过神，见陆子羽走出天香楼，他也跟了上去，只见段兴德带领着队人马正风驰电掣的朝这边奔来。“陆大人。”
段兴德见陆子羽安然无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快到天香楼门前，他一把猛拉缰绳，令胯下的骏马停了下来，利落的翻身下马，抱拳道，“大人，皇城司能调动的人马已悉数调来，共四十五人。”
“段副使辛苦了。”
陆子羽抱拳回了个礼，下令道，“全面搜查天香楼，来此寻欢作乐之人记下姓名、住址便可放行，至于天香楼的人一律押回去。”
“这……”段兴德顿时犹豫起来。他本以为陆子羽命他调人是为捉拿万封，毕竟万封谋害朝廷命官，捉拿此人归案合乎情理，可陆子羽竟下令全面搜查天香楼，关键这天香楼背后的老板是枢密院官员何聪，这不是断何聪财路嘛！更何况，官家先前命宋阳暗查何聪，其中缘由不得而知，如此大张旗鼓搜查天香楼会不会打乱官家的计划？若真如此，官家怪罪，那可能脑袋都会搬家。“大人，万封企图谋害大人，大人捉拿此人并无不妥，可若全面搜查天香楼又将天香楼的人押回皇城司恐怕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段兴德提醒道。“一切麻烦本官一力承担。”
陆子羽回了句，也知段兴德的担忧，不过，他对自己的推测极为自信，笑着说道，“段副使，你就放心照本官的吩咐做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若是有功，那便是段副使的功劳，若是有麻烦，本官来承担。”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段兴德不明白陆子羽口中的意外收获是指什么，心中依旧忧虑，可想到刚刚与陆子羽一同经历生死，心里也憋着一股怨气，既然陆大人都如此说了，那就干，他立即回道：“下官明白了，下官愿与陆大人一同承担。”
说完此话，段兴德转身朝众下属下令道，“全面搜查天香楼，来此寻欢作乐之人记下姓名、住址可放行，天香楼的人一律押回皇城司。”
“是。”
众人齐声应下，随后，动作迅速的冲进了天香楼。段兴德见下属行动，从马背上取下个包裹，双手捧到陆子羽面前，说道：“大人衣着血衣实在不雅，下官为大人准备了新衣，请大人换上。”
“段副使有心了。”
陆子羽满脸感激，这外衣上的血虽未渗透到内衣，可血腥味扑鼻，实在难忍，没想到段兴德考虑如此周到，连忙脱掉了满是血迹的外衫，换了新衣。“陆大人。”
就在陆子羽刚换上新衣，宋青鸾小跑而来。陆子羽见到宋青鸾，着急的问道：“宋姑娘，万封呢？”
这万封的举动着实古怪，他很可能是杀宋阳的凶手，纵然不是，他身上也定有秘密，捉住此人说不定帽妖案就能真相大白了。陆子羽对抓住万封颇为在意。“小女子无能。”
宋青鸾惭愧的回了句，继续说道，“小女子一路追赶，好不容易发现那万封的踪迹，可见他进了何府，小女子没敢冲进去抓人。”
“何府？”
陆子羽问道，“何聪的府邸？”
“那府邸离状元楼不远，小女子也不知是何人府邸。”
“那就是何聪的府邸。”
段兴德肯定的回了句，继续说道，“如此就难办了，若何聪包庇万封，我们也不能强行入府搜查。”
“有何不可。”
陆子羽冷冷回了句，吩咐道，“宋姑娘，还劳烦你去何府外盯着，别让那万封逃了。段副使，天香楼这就交给你了。沈巍，你随本官回大理寺调兵，围府抓人。”
…………“额啊……”万封左手颤抖的捏着瓷瓶往被刺穿的右手手腕倒金疮药，金疮药接触到伤口，顿时，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侵袭全身，疼的万封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直冒冷汗，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拿起绷带包扎伤口。这时，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此人看似四十余岁，中等身材，长的白白胖胖，颇具几分儒雅气质，他穿着一身华贵丝绸，手中正把玩着一串念佛珠。此人正是这何府的主人何聪。“拜见何大人。”
万封看清此人，连忙忍着痛起身行礼。何聪神情漠然的打量着万封的手腕，边在椅子上坐下边淡淡开口道：“怎么搞成这样？”
“被个小贱人刺伤了。”
万封想到被宋青鸾一剑刺穿手腕，心里就满是愤恨。“堂堂万老板竟会被个女子刺伤。”
何聪玩味笑道，“莫不是万老板何时欠下的风流债？”
“是官府的人。”
万封淡淡回了句，见何聪脸色微变，他心中甚是得意，没急于回答，用未受伤的左手抓起旁边木桌上的茶杯，动作粗鲁的一口喝光了茶水，将茶杯放下，才继续说道，“据他们自己所说是官府的人。”
何聪轻蔑一笑，说道：“这是来找本官为你出头？”
“若只是出头，小人哪会来麻烦何大人。”
万封回了句，见何聪正盯着自己，他知此番话已勾起了何聪的好奇，继续说道，“他们是为宋阳而来。”
“宋阳？”
何聪顿时满脸惊慌，连忙说道，“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是官府查案查到你身上，可官府怎么会查出你认识宋阳？纵然有人告密，官府知道了你认识宋阳，可也没理由怀疑你、试探你。”
“这也是小人疑惑之处。”
万封继续说道，“不管他们是不是官府中人，小人怀疑这很可能还是针对大人您的，便将他们擒了，想问出他们的真正身份，却没想到他们还有同伙，小人不敌，不仅人被救走，小人还受了伤。”
“你个蠢货，什么人都没弄清楚就动手，这不是留下把柄嘛！关键还处理不干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聪气的大骂，似乎感觉骂都无法解气，他一把抓起身旁的茶杯朝着万封砸了过去，那茶杯直接砸在了万封的额头上，顿时，万封满脸茶渍，随后，额头鲜血直流，何聪见状，怒气才稍微消了些。“是小人处置不力。”
万封连忙认错，接着说道，“大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这几人身份，若他们真是官府中人，是为查案，小人在京都待不下去了，也不想连累大人，请大人安排小人出城，若他们是假冒官府中人，那事情还有转机。”
“你说的没错。”
何聪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最关键是弄清楚那几人的身份，以防万一，本官也会同时安排你离开京都。”
万封心头一喜，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地了，连忙感激道：“多谢大人。”
“大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焦急的喊声，随后，何府管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人，大理寺少卿带人将何府围了。”
什么？何聪、万封都满脸震惊。大理寺少卿带人围了何府？难不成那几人之中有大理寺少卿？对。官家下旨由大理寺少卿陆子羽彻查帽妖案。何聪虽未与陆子羽打过交道，可也听说过这位陆大人硬闯户部司的举动，这万封竟惹上了陆子羽。那万封是保不住了。万封心中也是慌乱不已，他如何也没料到自己想杀的人竟然那么大有来头，还追到了何府，带人围了何府，起先，他以为就是杀个官府中人，说不定以何聪的身份能保住自己，再不济能将自己送出开封城。对方竟是大理寺少卿，那何聪绝不会为了自己冒险与大理寺少卿为敌，说不定会弃车保帅直接将自己卖给大理寺少卿。恐怕就只有最后的底牌能救自己了。正如此想着，万封见何聪起身，他连忙稳住心神，走上前拦住对方，说道：“何大人该不会是想卖了在下吧？”
“你这是什么话？”
何聪笑眯眯的回了句，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你为本官赚了不少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本官也不能将你交出去，放心吧！”
“小人还真不放心。”
万封淡淡道。“呵……”何聪突然笑了起来，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没必要再演了，突然，何聪出其不意的出手了，他一把扣住了万封的脖颈，冷冷说道，“谁让你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连累了本官，难不成还想本官给你织上？官府是查到了你，可没直接拿你，说明他们还没证据，你若死了，他们就查不到本官头上了。”
“若杀了我，何大人才是死路一条。”
万封的脸憋的涨红，却不见任何惧怕，他吃力的挤出几个字，见何聪的脸色微变，扣着自己脖颈的手也消了些力度，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何大人与在下做生意也蛮久了，喝酒的次数也不少，或许大人不太记得，大人好几次泄露过枢密院的机密，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辽国骑兵突袭信安军？”
“你？”
何聪脸色顿时大变。他如何不记得，三年前，枢密院下达信安军换防的调令，然而，信安军行至半路突遭辽国骑兵袭击，死伤惨重，差点引起两国大战。辽国骑兵准确的出现在伏击点，此事传至朝野，甚至怀疑有人泄密，查了多日都未曾查出，难道……“在下辽国暗探。”
万封自爆身份，却是一脸无惧，笑着说道，“何大人想杀在下灭口，不过，在下几年前便已做足了准备，若是在下死了，在下与辽国暗通的密件也会爆出来，大人这些年与在下合伙做生意，大人觉得自己能独善其身？”
何聪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咬死万封，他现在终于明白这万封为何对自己如此攀附，这辽国狗贼真是居心叵测。“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大人送在下出这开封城，在下回到大辽，将再也不踏入大宋境内，大人与在下发生的事世上也就没人知道了，大人意下如何？”
“你以为本官会信你的鬼话。”
何聪眼神闪过一抹杀意，掐着万封的手猛然用力，冷冷说道，“本官杀了你，再找你那些信件。”
万封满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何聪会动手，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痛苦的用双手扒拉何聪的手臂，可一只手受了伤，根本使不上力气。突然，万封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气若游丝的说道：“那……你们何家……就陪我……一起下地狱。”
何聪怒目圆睁的瞪着万封，见万封渐渐失去了气息，他猛然松开了手。他不敢赌。